诸如此的话语,却见那里供着一个“长生牌位”那长生牌位上赫然写着“管明棠”的大名字,而在人群中的王老三的神情更是显得极为庄重,在磕头的时候,更是在头上磕出了红印来,显是用力有点过了。
这也不怪,今年和往年一样,王老三家自家有六亩七分田,还租了七亩田搁往年,这十三亩七分田,至多也就是打两千斤麦子,去掉税,扣了租,也就只能卖百个可今年,他那最好的一亩祖田里就打了八百斤麦子,十三亩七分地,打了九千多斤麦子,就在几天前,那信用社里派来的人麦子时,一张张哗哗作响的“合作券”在他面前叠了两手指头高。
虽说家里一斤粮食都没留下来,可四百多块钱的合作券却作不了假,还有合作社里的一千斤粮票,他直到现在,都记得拿着合作社粮票给东家交租时,东家的那时红时青的脸色。
估计东家早都准备好了“良心秤”准备来个一斤照着斤半收,好把“损失”收回来,可谁曾想,合作社却弄了一个“粮票”佃农交租可用粮票充抵,如若东家拒收,可直接报官,不过如此,去年减租时,公署就同那些地主一同核定了产量,以后年年按此交租。
“可得把专员的长生牌位放好了,要好好的供着,求老天爷保佑专员长命百岁,好人好报”
待村宗祠口的奉牌礼结束之后,回到家,瞧着供在堂屋里的长生牌位,王老三又一次冲着媳妇喊着,而王家大婶子应了一声却又坐在那无声的哭了起来。
“白面馒头吃个够哩,也不知道妮子们”
王家大婶子的泣哭声让原本脸上带着些欢喜的王老三愣坐在门槛上,他默默的装了一斗烟,对着火吸了起来,叭叭的吸了几口烟后。此时他的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卖闺女的一幕来。
他还记得那九块雪白的光洋,落到自己手上时时,他惊骇得甚至想把洋钱扔出去。可那洋钱却是凤儿换来的供家里活命的钱啊,想到这王老三也用袖子尽力地把眼泪擦干。
“娘,俺明天就可以回来吗”
那年卖喜的时候,家里人都是目不转睛地噙着泪水对喜儿注视着。再多看一两眼吧,这是最后的相见啊
再后来宋秃子把喜儿带走,媳妇真的发了疯,几回都想追上去。远远地还听到喜儿回头叫了两声:
“娘呀我不要一个人吃饱饭”
“我明天就要转来的呀”
“”
“哒、哒”
用力的将烟锅子在门槛上磕了磕,王老三猛的站了起来,冲着外头的大儿子喊着。
“立秋”
“爹,啥事”
从爹那拿了几块钱正寻思着和两兄弟上集上,看看置办些什么的王立秋应着声,便走进了屋子里。
“走,跟我起去宋庄,把凤和喜都寻回来”
说着话,王老三便将烟袋朝腰间一别,手背在身后,便朝着院外走去,只留下脸上带泪却又是欢喜色的王家大婶子o
“唉”
接风和喜,听着爹的话,王立秋连忙喜应着,王家大婶子更是在旁边说道着。
“快,快拿上洋钱,赶上你爹”
院子里,不过才干干瘦瘦头发上还带着麦秸的小丫头在提着沉重的木桶,一步一步的朝着水缸走着,而在门边穿着粗布衣正在纳着鞋的妇女搭眼一瞧,却把手头的活一停骂了起来。
“你这好吃懒做赔钱货,这一月要吃三斗粮,这劲都到那了,连打水都只打半桶,金山的衣裳都到晌午了还没洗那,没见过你这么懒得,再懒,就把你卖到集上去”
在妇人的骂声中,浑身脏兮兮的小丫头连忙加快速度,可人小力弱的她提着一桶水,那能走得快,心一急,人便倒了下去,水倒了一地。
“死妮子,把水弄了一地,给老娘脸色看那”
放下活的妇人拿起墙边的木条就抽打了起来,小丫头抱着头在地上一边躲着一边哭着。
“俺不敢了,俺不是的意的”
远远的离那户人家还有几十步时,王立秋便听着院子里传来哭喊声,那是二妹喜的哭喊声。
“这赔钱货,俺明个就给你卖到集上的婊子行里去”
就在妇人打骂的时候,突然一个人闯了进来,闯进院子里的王立秋瞧见眼前的这一幕,立即冲上去一把夺下那妇人手中的棍子。
“干啥,有这么作贱人的吗”
而他瞧着地上那身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丫头,虽说她脸上都是泥污,可他还是认出了那双眼睛,二妹的眼睛打小就好看,那双眼睛即是不笑,也能看出笑来,可现在那双眼睛里却没了笑色,就连看着他时,也是一副茫然。
“喜,你不认识俺了,俺是你大哥啊,俺是立秋啊”
紧紧的抱着二妹,王立秋瞧着那妇人时,两眼更是冒出火来,那妇人被这二十来岁的后生这么一看,心里一怯急声说道。
“这,喜,喜儿可是俺孙家的人”
“大哥”
喜儿看了好一会,才想起这是最痛她的大哥,便哇的一声,进出了两行如雨的眼泪来,再说不出一句话了。而陪着当初牙人宋秃子刚进院的王老三则用袖子偷偷地扪着脸,终于找着喜了
喜儿站在哥哥的后面,眼睛都湿润润的,她的手死死的抓着哥哥,在过去几年里,不知道多少次,她在梦里头想着,爹会来找她、哥会在找她,可等了三年,她都没等着,现在爹和哥都来找她了,死死的抓住着大哥的衣裳,生怕哥一不留神就会走神的。
在孙家堂屋里头,几人沉寂了一会儿,当初的中人宋秃子,被许了五块钱的好,他自然卖力的说道着。
“他二哥啊,你瞧,这孩子瘦的,干啦巴几的,干活干不动,就是当童养媳,也还没长开不是,这一年光口粮可得几十块哩,那钱都够说个媳妇了的”
可无论他怎么说,那穿着布衣的中年男人却就是不说货,而那妇人却嚷嚷开了。
“我说姓宋的,当初咱们立契的时候,可是说过,不悔不追来着,怎么样,现在你们邯彰人阔绰了,就想毁了契不是,这可不是你们邯彰”
妇人嚷着时,宋秃子只是不住的点着头、陪着笑,而王老三瞧着那躲在大哥身后的喜,想着这三年她遭得罪,心里更像刀割似的,当年在家的时候,他可连个巴掌都不舍得打啊。
“虽说不悔不追的,可谁家也都有犯难的时候不是,当初您求了他王家的难,王家自然感着恩不是”
宋秃子继续陪着好话,作为这么多年的牙人,无论是卖人还是寻人,他早就轻车熟路,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