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推门进来,见他睡得很熟,便轻手轻脚地到试验台前,打开制冷器,从里面拿出一盒冰冻过的水果沙拉。他刚碰到纸杯壁,忽然想起了顾清的嘱咐,便拿了一把镊子,把那盒沙拉拿出来。制冷器里面的温度约在零下五十度,自己徒手去摸,手掌都会废掉的。
他吃完了一盒冰,见顾清还是闷头大睡,百无聊赖之际,便拿起操作台上的试验数据看了一会儿,然后打开培养皿和烧杯,继续顾清刚才的试验。
顾清一觉睡到深夜,睁开眼见四周黑漆漆的,忙翻身起来,摸着墙壁打开电灯。他见操作台上收拾得很干净,心中大惊,忙跑过去,见培养皿里的病菌少了一半,桌子上多了一沓文件。文件上的新的实验数据,字迹稚嫩,数据却都十分精确。顾清细细翻看了一遍,微微一笑,知道是无心来了又走了。
他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想打给无心表示感谢,话筒里嘟嘟嘟嘟响了一阵忙音,顾清看了一眼时间,暗骂自己糊涂,这都半夜了,无心肯定是睡了。
正要挂断时,话筒里忽然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吼声:“谁啊”
顾清耳朵嗡地鸣了一阵,说道:“铁衣吗我找无心。”
林铁衣一听是熟人,更加肆无忌惮:“你他妈的有毛病啊,就不能白天打过来吗”
顾清无奈地连连道歉,那边啪嗒一下就挂断了。
林铁衣扔了话筒,一手端着温水,一手挠着肚皮,踩着人字拖哒哒哒地回了卧室。
无心倚在床头,两手伸直,嘴巴张的大大的。林铁衣直接把水杯递到他嘴边,他两手笼着玻璃杯,喝得咕咚咕咚的,清水顺着下巴滴在被子上。
无心喝了半杯,把杯子推开,用袖子抹了抹嘴巴。林铁衣说:“这回能睡了吧”
无心倚在床边,揉着肚子说:“我饿了。”
林铁衣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我想吃糖。”无心说。
林铁衣把杯子往桌面一顿,厉声道:“睡觉。”
无心扭了一下身体,坐在床头不动。林铁衣抬腿上床,把无心推到里侧,自己抖开毛毯,关灭电灯,躺下睡觉。
无心在黑暗里倔强地开口:“我想吃糖。”
“”
“我想吃糖。”
“”
“爸爸,我想吃糖。”
“别这么叫我。”
“林先生,我要吃糖。”
林铁衣十分无奈地掀开棉被起床,站在地上,一手抓着枕头,一手扯着毛毯,说道:“我去客房睡了,你自己爱吃啥吃啥。”
林铁衣摸黑到了客房,按亮电灯按钮,赫然看见大床上躺着一个人。
陆万劫感官非常敏锐,电灯一亮,他就醒了。
两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面面相觑,觉出了微妙的尴尬。
陆万劫掀开毛毯,打算起身。林铁衣忙说:“没事没事,你先睡吧,我我再找个地方。”
陆万劫说:“哦,麻烦您把门带上。”
林铁衣夹着铺盖卷,去客厅的沙发上对付了一夜。
这几天无心一直闹着要吃烧烤,林铁衣也是爱玩的性格,于是挑了一个晴朗的天气,去邻居家借了木炭、铁钎、支架、炉灶等物,又买了土豆、玉米、香肠、鱿鱼等,切成细细的片,用保鲜膜装起来,开着一辆借来的越野车,去附近的山上玩了。
一路上陆万劫开车,无心坐在他旁边,兴奋的跟只猴子似的。后排座椅上,林铁衣和无忧安安静静地坐着看杂志。
无心把小腰拧成了一根麻花,笑模笑样地问林铁衣:“咱们在山上点火,会不会被抓起来呀”
“不会。”林铁衣没好气地说。
“我以前在精神病院的时候,每到周末,那些护士和医生们都会集体开车去吃烧烤,我们那个地方的烤串很出名的。”无心说道这里,有些失落:“可惜我一次也没有吃过,那个城市就被炸毁了。”
这句话说完,其他三个男人都不自觉地看了他一眼。无忧笑着宽慰他:”这不值什么,你以后喜欢吃,我天天带你去,咱们这边的烧烤店也有很多。”
陆万劫也跟着点头:“陆叔叔也陪你去。”
林铁衣只是伸手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后背,又说:“来,坐我这边。”
无心答应了一声,也不等陆万劫停车,自己挨挨蹭蹭的从座椅的夹缝里钻到后排,扑到林铁衣的怀里,两人打闹了一阵,林铁衣才喝令他坐好。
陆万劫见旁边座位空着,就对无忧说:“忧,你坐前排。”
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陆万劫回头看,见无忧正托腮看向窗外,神情平静。陆万劫皱眉,张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无心把嘴巴贴到林铁衣的耳朵眼,呼呼哧哧地说:“他们俩吵架呢。”
林铁衣嗯了一声,心想年轻夫夫俩闹矛盾很正常,过段时间就好了。
无心见他不在意,便更加严肃地说:“我前天晚上出来尿尿,看见无忧哥哥把陆叔叔赶出卧室,枕头和被子扔了一地。”
这句话声音很轻,但是车厢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无忧大窘,用杂志掩着嘴巴剧烈地咳嗽,脸颊耳朵都红得要滴血。陆万劫脸上淡淡的,腾出一只手把旁边的半瓶水递给无忧,无忧狼狈地接过来,喝了几口才平静下来。
林铁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出手在无心的嫩脸上拧了一把,说道:“再乱说把你扔出去。”
无心哼了一声,把脸埋在林铁衣的肩膀上,挨挨蹭蹭地撒娇。
他们所去的地方是以山为主题的公园。山路被休整成平稳的道路,汽车一路疾行,顺顺利利地到了山顶。山顶有一处平台,是专门给游人烧烤用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