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渠给南山喂了些水,在卧房中坐了一会儿,起身出门。他并不是头一回面对昏迷的南山,但这次显然比上次更危急。他在屋中走来走去,沈凤阁忽推门进来,见他还在屋中踱步,便说:“你现在不该是去制解药吗还在这里耗费时间做什么需要什么药赶紧列出单子来。”
催促完毕,沈凤阁关上门,拎过守在门口的小十六娘就走了。
沈凤阁单独辟了一间药室给裴渠,任何人都不许打扰,包括十六娘。裴渠苦思冥想不断试炼,连饭也忘了吃,十六娘吃饭时与爹爹说:“裴叔叔不吃饭会饿死的吧。”
“不会,吃饱饭会想睡觉,还是饿着清醒。”她不靠谱的爹爹如是回道。
十六娘点点头,可一两天不吃饭也就算了,裴叔叔都关了三天了。操心的小崽子认为这样不好,便偷偷去厨舍弄了些东西要给裴叔叔送去。她拎了个食盒趴在窗口朝里看,扑鼻而来的药味实在呛人,桌上到处是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里面很是混乱呐,完全不符合裴叔叔爱干净爱整洁的特质呢。
十六娘啧啧两声,再看就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她“嗷”了一声,抱着食盒就冲进了屋内。
“裴叔叔你怎么啦”十六娘认为他可能是饿得没有力气了,遂赶紧将食盒双手奉上:“呐饭来了裴叔叔快吃吃了就有力气啦。”
可她裴叔叔却仍旧躺着,动也不动。
十六娘手脚一慌,愣了愣,站起来朝外面喊:“爹爹不好了裴叔叔饿晕了”
可沈凤阁哪里听得到她说话,府里刚好来了客人,沈凤阁正在前厅会客。十六娘见无回应,拔腿就往前面跑,她闷头冲进前厅,因为太急没看到客人,径直就朝沈凤阁抱怨:“都是爹爹不让裴叔叔吃饭,现在裴叔叔饿晕啦怎么办”
“喔,知退这个是你的小宝贝吗”客人笑眯眯地说着。
十六娘这才注意到厅中还有另一个人,她愣了愣,警备地杵在原地,看看那客人,又看看沈凤阁。沈凤阁搁下茶盏:“十六娘,这是七舅公。”
十六娘呆愣了一下。
客人道:“甚么舅公,她现在又不是袁家的孩子,跟我自然扯不上关系啦。”他又看向十六娘:“你方才说甚么来着谁饿晕啦”
十六娘戳戳手指警备地看着客人,回说:“裴叔叔”
“喔喔那个小家伙。”客人一副看谁都是小宝贝的架势,说道:“才饿了几天嘛不会死的,我看他多半在装死哩,来带我去。”
十六娘盯着他,余光瞥瞥自己爹爹,心道:这个老翁真是好奇怪,他到底是谁吖爹爹也不说清楚。
“你是在怕我吗小家伙”客人见十六娘整个儿懵住,遂走过来俯身对她说话:“老夫可不是坏人呐你不要怕我,快快领我去见那个小家伙。”
十六娘往后退了退。。
“观白居士。”沈凤阁终于开了口,“不要吓着她。”
李观白捏着胡子站直身体,啧啧道:“真是小气呐。”他又同小崽子道:“你裴叔叔是我弟子,你看我像坏人吗”
啊,原来如此。十六娘立刻前边引路,带李观白往药室去。
裴渠仍旧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昏迷,观白上前探了一下他鼻息,又拨开他眼皮瞅了瞅:“这小子还是和以前一样,遇上麻烦事情就吞药睡觉,总能睡出些点子来,不过这回不能让他这么睡下去啦。”观白一转头,同十六娘道:“弄桶冷水来将他浇水醒。”
“好”十六娘不假思索应道,完全无视自己的臂力转头就要去提水,却被沈凤阁一把拖住;“逞什么能”
沈凤阁亲自去拎了一桶水来,正要往下浇时,裴渠却霍地坐了起来。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头顶即将倒下来的水,而沈凤阁也没控制住,一桶水就这样淋了下去。
裴渠抬手抹掉额头的水,按住太阳穴,颇有些恍惚地道:“纸笔在哪”
十六娘顿时从愣怔中回过神来,拿过纸笔就递过去,又极其迅速地磨好了墨,屏息等裴渠写字。裴渠皱眉写完,沈凤阁低头一看,正是一张药方。
“是解药吗”
“不知道。”裴渠说着站起来,这才注意到观白。他也是愣了愣,听得观白道:“傻徒儿我来给你送东西啦。”
观白也不卖关子,从袖中摸出一张方子来递过去:“云冠子那老道给的,他好歹与你亲娘同宗,对付她的毒药也很是有一套。不过那老儿说他珍惜味觉不敢以身试,所以不知到底会不会有效。送这个来,算是给你一点启发,你瞅瞅看。”
裴渠径直接过,看下来皱了皱眉,又与自己方才写的对比了一番,忽然眸光亮了一亮:“这里列出来的药我都要。”他将两张都递给沈凤阁,沈凤阁略迟疑地接过,又看了看他。
只见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潦草,很有些疯癫意味。沈凤阁应了声“知道了”,随即从架子上拿下毯子递给他:“别冻着。”
裴渠裹了毯子径直坐下,整理案上的纸张,竟是有些亢奋。观白没扰他,沈凤阁也将十六娘带出了屋。将门关上,观白道:“真是许久没见他这模样了,上一回废寝忘食还是十多年前了。”
沈凤阁回头看一眼,随即十分效率地令人去将药材采买回来。十六娘则一直惦记着吃的问题,好像再不送饭去裴叔叔就要挥别人世了。
观白却说:“他现在脑子不大对头,这时候勿要去打断他,吃东西会坏思路的。”
十六娘忧心地点点头。
天色暗了又将明,裴渠则又熬了一整个晚上。他此刻裹着毯子躺在地上,听到外面的钟鼓声霍地坐了起来。他伸指蘸了蘸墨放进嘴里,忽然眸光乍亮,即刻掀了毯子拿了桌上药碗开门往外走。
这时宅子里的人还刚醒,十六娘囫囵套着过冬的厚衣裳杵在走廊里打哈欠,而沈凤阁则刚梳整完毕打算去看看南山。他甫走到门口,便见裴渠端着药碗走了过来。裴渠像没瞧见他似的,推门进去后径直将南山扶起来,端了碗给她喂药。
沈凤阁顿时明白这是有戏了,却也没上千帮忙,只待裴渠给南山喂完药,这才问:“解药吗”
“我可以吃出味道了。”裴渠还握着那药碗,有些愣愣地回。
“会很快见效吗”
“不知道。或许没有那么快,她中毒的时间比我久得多。”裴渠看着南山,眸光中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意味。
沈凤阁知道他还没回过神,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