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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66(2 / 2)

这次冰儿没有拒绝,只是敏感地看看丈夫,犹豫了一会儿道:“我准备去法源寺。”

那厢果然愣了一愣,但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淡淡道:“好。进香还是扫墓”

冰儿心中既是感激又是愧疚,不知不觉伸手寻着了英祥的双手紧紧握住,他手心的暖气让她冰凉的心有了一点热度,再抬头时已经忍不住含着一点泪光:“刚刚过了中元节,我想,要扫墓,也要故地重游。”

“我晓得的。”英祥轻轻捏了捏手心里那双凉得如玉石一般的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放得开。”

出门并不难,只是身后拉拉杂杂跟了一大群人,亦步亦趋,令人生厌。冰儿知道这也没办法,只好对为首的说:“你们跟着归跟着,远远地瞧着也行,不许来打扰我们。”

这么多年过去,英祥其实还是第一次站在慕容业的墓碑前。刚刚入秋,义冢里荒草横生,碎石遍地,半人高的蓬蒿中隐隐可以看见一方方石碑,或断、或残、或倾、或倒,却并无人迹,也无香火,只那样孤寂地矗立在岁月中,不知曾有过多少年,也不知还将有多少年

“在这儿。”冰儿熟门熟路走到一座墓碑前,时光的变迁给那简陋的碑石撒上沧桑的痕迹,碑边都已经崩坏了,散落着一地的石渣,上头蛛网、灰尘、雨迹、风痕不一而足。冰儿小心地用一方手绢轻轻擦拭着,又哪里擦得干净这么多年无人填红,上头的字迹根本看不清楚,离得近了才隐隐从石纹中寻见“姑苏慕容业之墓”的字样。

“忘了带朱砂。”英祥说。

冰儿凄凄笑道:“不用了,今日填了,日后还是会湮掉,顺其自然吧。”手里却越发小心,青灰色碑石擦不干净,却似乎有了些光泽。

英祥终于蹲下身,掏出自己的手帕,和她一起擦拭,见冰儿惊愕回头,他淡淡笑道:“毕竟他替我照顾过你,替我救你回来,替我成全了这段姻缘。”隔着石头,他想象着下头埋骨的这个人的样貌,无奈脑子中一片模糊,不由在肚子里失笑:自己当年就是为着这个死人,跟自己深爱的妻子闹得天翻地覆,心存报复之念,终至弄得两败俱伤。如今想来真是何苦可惜时间如河水,逝去就是逝去了,毕竟不能重新来一遍,佛家所说“因缘”,有前因才有后果,有前世才有今生,有造业才有消业,只是谁能从开始就长出一双慧眼,看得通透呢

扫完墓,为慕容业焚上三支香,酹酒祭拜,英祥把冰儿扶起来,她双膝跪在地上的时间太久,起身时腿有些麻木,脸色却很平静,静静地看着墓碑一会儿,才回头淡笑道:“走吧。还要重游故地呢,再晚,要看法源寺的夜景了。”

果然此刻已经是夕阳西斜的时候,深绿的早秋蓬草,在依然带着炎热余威的傍晚,金光烁烁,随风跳跃。两人相携着重进山门,一名小沙弥似曾相识,双手合十在门口行礼迎客。冰儿停下脚步“咦”了一声,旋即自己一笑,什么都没说,进了山门。

“你笑什么”

冰儿道:“我刚刚似乎糊涂了,突然在想:怎么又是这个小沙弥那年我们相逢,不就是他在门口的么后来想想不对:都快二十年过去了,当年小沙弥,如今是半老和尚了。你看我是不是糊涂得很”

英祥边引着她向后院走,边笑道:“依我说就不是,是你骨子里有佛性,悟道了白云苍狗,看似变幻莫测,人生万事,仿佛无不尽有。其实想白了:色即空,空即色,有即无,无即有。一切变幻只在人心里,心向定处,人便生智慧。记得我们相逢那次,那个小沙弥就对我说:诸法实相能灭诸苦,是诸圣人真实行处。若是法空有性者,说一切法空时,云何亦自空若无法空性,汝何所难这么多年,故地重游,我才突然悟到了。”

冰儿苦笑着摇摇头:“你别跟我转佛经,我听不懂。我以前也抄过几本经,看得一知半解的,大约只知道爱欲生忧怖。不过,我是逃不脱了。”她愣了愣神:只有她自己明白,现在一切已经到了哪步田地,往下走亦是死,不往下走亦是死,倒是把这个“死”字挂在额颅前想通了,心里就不觉得有那许多畏惧担忧,只是儿女挂累,是唯一的牵绊。她不由又叹了口气,抬眼望向院里的丁香,此时已经过了花季,印象中团团簇簇的绝美花树已经换了模样,丁香开花处结着一簇簇丁香子,凑近能感觉到它散发着独有的烈香,不浓郁,却也冲鼻。

曾经,他们如花期一般美好,如今,繁花落尽,总归有种子在生长,也不枉旧红零落,花入泥泞。“事往前朝人自老,魂来沧海鬼为雄。是这句”

英祥赞道:“说你不爱读书,居然还记得”

冰儿并不自谦,只是轻轻倚进英祥怀中,太阳落山了,早秋暑气突然间为之一消,习习凉风吹拂在面上,惬意之至。英祥舍不得放开她,只低头探在她耳边呢喃道:“不是说有人盯梢”

“盯就盯吧。”她仍是潇洒之极的这句话,慵懒地靠着他的胸膛,随意笑道,“让他们看看,我们比翼齐飞,鹣鲽情深。”

虽说是鹣鲽情深,但回到住处,英祥依然要为父亲守制,依然苫块在后室。随行的侍卫跑了半天,累得半死,此刻无不倦怠,除却几个还要值守的不得不钉子似的矗在那里外,其余免不得东倒西歪。突然,内里有人走出来道:“今儿服侍夫人出门的尹侍卫在不在夫人说有件东西找不到了,想请尹侍卫问一问。”

尹岱额心里顿时“咯噔”一响,暗道“倒霉”,也不知怎么又招惹到她了,还是依然要被威胁着做为难的事。他万般无奈,都不想动弹,旁边人还偏要说风凉话:“哈哈,小尹颇得主子青睐啊,什么事都招呼你去,真是公主的近臣了以后升发了别忘了提携弟兄们”尹岱额脸涨得通红,侍卫班领站出来驱赶道:“去去去闲得慌就给我四处巡视去嚼什么老婆舌头”安慰地拍拍尹岱额的肩膀:“没事。前两天里头那主子还问到你,大概也知道上次对你动手是有些莫名其妙,大约真的要提携你呢你懂的,她是什么人真在皇上面前说你两句好话,你的名字就到了御前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去吧”

尹岱额几乎是眼里含泪,含糊道:“班领大哥,若是有一天我犯了大过失,你可要知道,我是冤枉被迫的”

那班领被刚刚那些人的说笑拉偏了心思,以为尹岱额也在胡思乱想,“噗嗤”笑道:“你乱想什么呢好好当差就是了”

尹岱额怕被牵连,不敢解释,一步懒似一步地进了二门穿堂。屏风后头,已经有人在等他,内室里面,督察不严,没有外人在,尹岱额打千请安,忐忑地等着那人发话。

冰儿从屏风后转出来,看看这个比自己儿子大不几岁的小伙子,虽是单膝跪着,背上肌肉紧紧绷着,是蓄势待发、紧张万分的模样,她怔了怔,才方平心思说:“我又有事求你。”

尹岱额心里发寒,半晌才回话:“夫人,你放过我吧”

“你别怕”冰儿道,“虽稍有风险,但这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