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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64(2 / 2)

而林清,对今日自己的手段非常满意:人与人之间,最怕的就是互相不信任,当人们欲求自保,而互相提防、互相窥探、互相告密、互相撕咬,来讨好首领时,背后已经形成了一张互相监督、互相制约的天罗地网。只要用好王硕祯这个傀儡,这些信教的愚民们,将俯首帖耳,忠贞不二;自己将是他们的“神”,永远不会错,永远不会倒,说一不二、金口玉言,具有绝对的权威和地位。只是,这个特立独行的谭青培,从来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现在更是比自己还关注奕雯的安危,怕也有他自己的想法了。自己只怕要对他也施点特别的手段,才能免得他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早秋的时节,秋老虎余威不减,每日在屋里听着蝉声嘶鸣,好在早晚凉爽松快了许多,英祥在后院独宿,冰儿在这样的静朗的秋夜,看着明月从弯钩变成玉盘,又渐渐缺了角,默默计算着奕霄去科尔沁已经快两个月了。她孤独之时胡思乱想,总也会思念起儿子,不知他孤身前往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与他从来不认识的人打交道,办理他从没有经过的大事,会是怎样的艰难困苦,又是怎样的惶惑无助。不过奕霄在外,她唯一能够放心的是:不用再担心“二者择其一”的迷局了,奕霄能和这一切摘开,自己能独自承担所有,此刻就是最大的幸福。

小蛇上裹着的密信已经催了好多趟,有时是奕雯的手书,有时又是谭青培的笔迹,那些溢于言表、渗透纸背的慌乱,让冰儿有时确实有些佩服海兰察的计策:清水教中其乱如麻,虽然林清靠激烈狠毒的手段镇住了大多数人,但只要有一丝不安分的苗头,就是灾祸的火星子,那起于青萍之末的细细微风,终将变作飘忽淜滂、激飓熛怒的大风。朝廷在等这个时机,她也在等这个时机,所不同的是,朝廷等的就是“乱”,搅一潭浑水,虾兵蟹将自然入彀;她等的却是“机”,谭青培不爱受人控制,特立独行,本事也来得,借助他解救奕雯而不是靠那个尚不知在何处的出首投降之人要牢靠得多。

她试探了几次,也弄明白了单独和谭青培交流而不被外人知的方式,因而,当再一次看到送信的小蛇不是绿色花纹,而是黄褐色时,便把纸条封在蛇身上面,明白了当地告诉谭青培:他想去傅恒府上,先带奕雯来见面。

接下来是对细枝末节的讨价还价,商讨敲定:约好半个月的准备过后,谭青培把奕雯送到京里某家客栈,而冰儿在见到女儿之后,就把谭青培带到傅恒府中。

半个月的筹谋,其实很是紧张,一步步都不能算计错误,冰儿几乎夜夜难以入眠,怀着一丝担心至极而生的亢奋,也陡然生出满腔孤勇,敢去面对或许荆棘丛生的前路,以及,或许会万劫不复的未来。

隔三差五还会奉旨入宫陪伴父亲,有时是侍奉进膳,有时是陪同散步,有时是请脉按摩,父女间的关系很微妙,明明看起来亲近之极了,而其实彼此防范得厉害,也免不了心累。乾隆看着女儿眼睛下方洗不去的憔悴疲劳,忍不住问:“赏给你的燕窝和人参还在服用么”

“还在呢。”

停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乾隆又问:“那怎么这一阵脸色这么差”

冰儿抬头幽怨地看了父亲一眼,低头道:“左不过,还是为那些事”她静静地等待,眼角余光看着他欲言又止,才轻声道:“我知道皇上怕告诉我,可我心里也急,也怕。这么多天过去了,不知道一切到了什么程度了。”

她的时机找得准确,再早一点,会引起乾隆的警惕,再晚一点又会让他想明白,恰恰是这样他正好在纠结为难的时刻,含蓄地发问,让乾隆心里生了一点愧疚和不忍。他叹口气说:“上回想自首的那人,后来没有了动静。听探查的番役说,清水教近来死的人不少,只怕在内讧,但也怕是在清理门户。”这是个有点危险的信号,当得知海兰察汇报来的这个消息,一瞬间他是犹豫了,如果按计划强攻,奕雯凶多吉少,想着那日冰儿在他面前那样伤心的哭求,实在不忍心给她那么大的打击,只好命海兰察继续待命但这样等待下去,在清水教里如此混乱的局势下,奕雯活下去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小;而且朝廷明明几近胜券在握,却迟迟不对已经在掌握中的清水教动手,如今也开始惹起物议,弹劾海兰察“玩忽军机”的折子这个月就批了四五份了

果然,对面那双酷似自己的明亮眸子里,渐渐积蓄了水光,又终于喷薄了出来,但是,并没有哭喊吵闹,反倒是竭力克制着,好半天才声音颤抖地说:“那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风起于青萍之末

许久听不到回答,不是没有答案,而是太难以启齿,想了半天转弯抹角、虚与委蛇的话,还是觉得终不如明白了当地直说,乾隆看着女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慈和些:“实在不行,也只有强攻了。”

“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果然引来了警惕:“你问时间做什么”

这是不必撒谎、撒谎也瞒不过的,冰儿毫不犹豫道:“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乾隆叹息道:“若有齐全周到的好办法可想,还能等到今天你不要又偷偷想那些歪门邪道了,真有好的法子就说出来,朕能不用”

她几乎就要张嘴说出来,可究竟还是忍住了:万一他不肯同意呢万一他不值得信任呢奕雯、自己、乃至一家不就灰飞烟灭了所以此时,最佳的法门莫过于惨惨笑道:“是啊,哪里有齐全周到左不过在跟天赌命罢了”

乾隆默不作声,他知道她有怨气,可此时也没有办法消解,他又何尝不是觉得此役如同和老天爷打赌只是自认为文治武功都称得上卓绝,不愿意承认若不是敢于抛弃人情,他也有无能的时候朝廷打了那么多仗,为了“胜利”的面子,多少次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巍巍天朝大国,人力财力物力足够,唯独面子是输不起的,咬着牙也要赢

每每谈话至此,两个人都很难堪,话碰僵了,都不知道如何转圜,只好呆呆地望着海子边上的锦鲤,仰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