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宝润疑惑之余也有些欣慰,不管此时冰儿是真是假,能有个帮衬的架势总归强过没有。不过他当官也当了很多年,深知嘴紧的关窍,捡着不怕人听见的说:“甭管帮不帮得上,奕霄肯在中枢各大人面前替说两句好话,就强过我辗转托人,我这厢也好轻易过关本来也算不上多大的事儿,怕牵扯不清罢了。”他拍拍腿,把事先准备好的话举重若轻地说道:“官场上错综复杂,彼此间总有个来往,我本意也不是要攀附谁,只是来往时免不得有个礼节,最怕是被牵连,但其实都算不得大事。这次于敏中的事出,我想摘一摘自己。其实除开这一路,我的师座、同年、乡里,在京城无数,也算得上盘根错节。若是奕霄肯帮忙,以后也算是我们江浙一派的自己人,大家彼此互相帮衬着,强过一个人打拼,若有个什么事,多一个肯说话的人总归是好事不是”他叨叨地说了半天,还给英祥譬解官场的风气和规矩,最后作揖道:“重重拜托了”硬是要把带来的礼物留了下来,喜滋滋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玄机暗藏狐兔绝
英祥望着这个人的背影皱皱眉头,冰儿无所谓地说:“收下他的钱来得不干净,都是刮地皮刮的,我们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听说这五黄六月的,京畿有地方遭了灾,他这些东西换了银钱正好赈济灾民,也算为他消消业障。”
英祥道:“你怎么这么好心了不光为他办事,还为他消业你要知道,一句话应他容易,哄他也容易,只是答应的事故意耍弄人家,也不大好吧还不如不答应,反而让他知道当年作恶是要有报应的。”
冰儿乜着眼瞧着他笑:“谁说我哄他、耍弄人家以德报怨,尽乡里之谊,传出去多美的名声奕霄虽有圣眷,也要靠人脉,更要有清流捧一捧他才好,对不对”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英祥道,“我虽算不上君子,亦不算小人,能以直报怨,不落井下石,够对得起他了再说,奕霄何必跟着他混江浙官场聪明人最多,老油条也最多,还不是看权势地位还指着这帮子人互相帮衬他们只会做锦上添花的事,做不来雪中送炭的事要会雪中送炭,卢宝润会来求我们”
冰儿收了笑:“你以为我跟他讲义气才不呢不过拿他来试试自己的手段罢了。”
“你要做什么”
“你往后瞧。”冰儿见英祥神色有些不怿,过去倚着他肩膀抚慰道,“放心,我决定要做的事,一定会三思而后行。”
她做事确是紧锣密鼓,当晚等奕霄回来,便趁着英祥不在,悄悄拉到外边问道:“你现在还是只在上书房读书皇上平日会召见你么会给你差使么”
奕霄道:“皇上召见不多,不过也有,平常跑个腿问个话的事也做,那也是皇上给我的荣耀,所到之处都是恭恭敬敬、不敢怠慢的。”
冰儿点点头说:“于家落势,估计会有抄捡或查账这不同于抄家,但是里头也弄得出案子来,若是你有机会,为兰溪的卢宝润说一句话,他没有重过,是不是免他的罪责也都在抄捡的人手里,松一松、紧一紧都是不一样的。”
奕霄奇道:“我们和卢家几乎不来往,听爹爹的口风,卢宝润曾做过亏负我们家的事情。娘为什么要我帮他”
冰儿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这道理你不明白”
奕霄心里仍有些疑惑,深觉这与娘亲平日直来直去、有冤报冤的性格有些不像,不过话有道理,不妨试上一试,成与不成那是天意,于是点点头答应了。冰儿松了一口气,看着渐渐长得高大颀长,面貌俊秀的儿子,心里忍不住的疼爱,伸手掸了掸他的肩头,含笑道:“转眼你都是个大人了,按你现在年龄,若是在浙江那里的中户人家,该都已经娶了亲了。可惜你妹妹的事一直悬在大家的心上,若是能有个结果,也该为你和顾柔办婚礼了。”
奕霄脸不由一红,冰儿爱抚地揉揉他的脸道:“脸红什么个子比娘都高了,办喜事也是该当的年纪了,倒是你不要怨爹娘还耽误你就是。”
奕霄在母亲面前永远是个小孩子,撒着娇说:“娘就这么瞧不起我娶不娶亲,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呢。”
冰儿笑道:“那是你没娶,娶了自然知道不同,叫什么食髓知味。”她想着这话的言外之意,自己忍不住“噗嗤”一笑。奕霄只觉得脸上发烫,不过在清风朗月的室外,倒能遮掩住脸上的羞色,别开一些头,熬了一会儿才说:“什么时候娶,都不要紧,我只是希望,我和阿柔,能像爹和娘一样,一辈子和和睦睦,白头到老。”
冰儿的笑容滞了滞,手抚着他的辫子却没有停息,儿子的愿望多么简单,以为一切都和他看到的一样一直都是那么美好,只是这“白头到老”四个字,却是多么困难的心愿呵
奕霄的机会来得比他自己想象得还快。没两天,他就被乾隆召见,进门见乾隆正和傅恒笑晏晏谈天,见他来也毫不避讳,招招手道:“几日没有看见你,怎么好像瘦了些原以为让你这段躲清闲,应该养得好点才是呢”
奕霄不好意思地笑道:“皇上体恤,臣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天天饭量很大,就是不怎么长肉。”依着乾隆的吩咐,起身准备跪到他身前的跪垫上。这一站起来,乾隆就明白了,笑谓:“我知道了男孩子长大了,个子开始拔节,这样好”又捏捏奕霄的上臂,点头道:“看着不胖,筋骨挺壮实的听说你骑射颇有起色,不过毕竟是读书郎出身,布库还差些,以后找几个有真本事的侍卫指点指点你,今年秋狝就可以和朕到木兰围场练练身手你娘当年可是最喜欢秋狝,而且猎获也不输男儿呢”
奕霄抿嘴一笑,竟在颊边抿出一个浅浅的小涡,乾隆看着他,带着惬意的神情,轻轻颔首,说:“这次处置了于敏中,也是得亏你,否则,朕还不知道他在背后有这许多不法。朕素来颇自负得人之明,看来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奕霄忙道:“皇上夸奖,奕霄万不敢领于敏中学问、做事其实都还是好的,皇上提拔他,本意是让他为朝廷鞠躬尽瘁,朝廷也必然不会辜负他,只是他心思阴微,竟想着窥伺皇上身边机要,幸好皇上神目如电,否则岂能察觉”
乾隆笑笑,说:“我看你在你爹爹身边,身上倒也有些官场习气。”他摆摆手,止住了奕霄的叩首请罪,见他脖子一片红,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