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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31(2 / 2)

今日,便是对巡抚衙门的突然袭击,果然还在衙署中扮演杨贵妃的国泰给搞得措手不及,狼狈不堪。彼此客气了一阵,和珅还待撺掇刘墉坐下歇息一会儿,钱沣却直言道:“大人,还是先办公事,去藩库查账吧。”

和珅此时尚未进军机,只是还在部里历练,因而大家基本唯刘墉马首是瞻。刘墉是被乾隆称为“真宰相”的刘统勋之子,与乃父一样不苟言笑,颇有鲠骨,自父亲去世后,他特为乾隆亲简,坐的也是他父亲当年坐过的位置左副都御史,算来是钱沣的上司。他扯扯嘴角,略向上弯,皮笑肉不笑的也算是客气过了,扭头道:“对,先办公事。回来有的是时间喝茶。”

国泰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一点不屑之色,淡淡道:“那好吧。”

于是,一行人到了济南首县的历城藩库,当即贴上封条,准备查库。库里经年不曾打扫,到处灰蓬蓬的,国泰不易察觉地掸掸自己并未被灰尘污染的衣服,昂首待查。和珅笑道:“偌大的库,若是彻查账目,只怕一个月也未必能查完。我觉得抽查为好,抽到哪本账册,就核对哪处的钱粮,核查几处无误,也可以和圣上交代了。”他撇首望了望钱沣,却并没有准备听他的主意,回头对刘墉道:“大人以为如何”

刘墉面无表情,四下里看了看,终于点头道:“好。当着我的面抽查。”

抽查了数十封,发现钱粮与印册并无二致。和珅拍拍沾灰的双手,含着他一贯的谦恭笑意望着刘墉,刘墉仍是一样的神色,点点头说:“打道回府。”

钱沣心里一阵凉所查无误,就是自己风闻有误。虽然言官理论上可以风闻弹劾,说错了也并不治罪,但是自己弹劾的是什么人自己知道,不在这次事情上发作,谁知道会在哪件事上发作梁子是结下了,以后这顶乌纱和这个脑袋就开始摇摇欲坠了。他带着些不甘,也带着些无奈,对刘墉道:“刘大人,可否封库”

国泰蓦然变了脸色,指着钱沣骂道:“你是何物在我的藩库里指手画脚你听信人家小道消息,诬赖于我,我已经忍了;在主上面前弹劾我,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如今,你又出幺蛾子你一个五品微员,还想踩在我头上拉屎不成”

这话说得粗鲁,没想到的是,连一直容色淡漠的刘墉也转了神情,皱着眉有勃然之色,用力一拍座椅道:“御史是奉诏查案,虽然位卑,也是天使。国大人,我品级亦不如你,你是打算连我也一起骂了不成”

国泰没料到触忤到了刘墉,不由神色讪讪,求助地看着和珅,和珅这时才幽幽开口:“算了吧。身正不怕影子斜,脚正不怕鞋子歪。封就封吧。”说完,小心地把指甲里一点灰垢挑去,一派正直的模样。

钱沣初战失利,心头不免有些烦闷,第二天一早来到昨日喝茶的小茶馆,虽叫了最好的茶叶和趵突泉的泉水,喝起来还是无滋无味。突然觉得谁坐在自己面前,抬头一看,是笑吟吟的奕霄。

奕霄有着超越自己年龄的少年老成,笑着拱手为礼:“钱大人”

钱沣眯眯眼睛笑道:“今儿怎么换了这个称呼”

奕霄笑道:“昨日下午,恰好在巡抚衙门口看到大人风姿。”他看了看一身便服的钱沣,由衷道:“大人鸣凤朝阳,无愧胸前那只獬豸。”

钱沣不由动容,胸中又酸又涩,却又有不屈的气概顶上心口,慨然吟了声:“忆昔中台簪獬豸,曾封直谏动銮舆。”他摸了摸并没有佩戴补子的前胸衣服,摇摇头说:“獬豸之性,遇邪则触,所以历代言官都以獬豸为饰。可惜我这只獬豸,将为邪恶反噬了。”

“为什么这么说”奕霄不禁有些愕然。钱沣心里烦闷,正愁没有个宣泄口,便把昨日查库的事告诉了这个萍水相逢的少年,末了叹道:“我这次弹劾有误,少不得贬官外发,一己得失倒也没什么,横竖靠写字画画卖钱还饿不死;只是不能剔奸除贪,致使豺狼遍野而皇上不可而知。言官御史身为陛下耳目之臣,可如今实在是有不若无”

奕霄还是少年人的热血心性,加之小时候听杭世骏讲解经史,颇有“一身学问要经世致用”的侠义心肠,不知怎么的,竟有与钱沣同甘共苦的想法,凝眸沉思了一阵,突然问道:“大人,在藩库查账,所见是怎样的”

钱沣回忆了一下说:“抽查一律无误。”

“那有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钱沣看看奕霄,先不忙着回答,而是抬眼盯视着他问:“那又如何你有什么见解”

奕霄知道钱沣对自己还不够信任,笑笑道:“我的父亲,常年在州县里当幕僚,学的是书启,但与刑名、钱谷、各房书办等人都能交好,有时我听他说些官场的秘辛,才知道里头学问极大,不是空读圣贤书就可以了然的。只可惜我年轻识浅,不知道有没有能耐帮助大人。”

钱沣似乎舒了一口气,叹道:“银两数目无误,我就不能发难。不过其间不都是官锭,而是夹杂散碎银子,成色也不均匀。我知道里头会有文章,可不知道怎么破解。”

官府入库的银子,理应都是五十两的大锭子,俗称“元宝”的,而杂着碎银,意味着这些银子属于临时充数用的。可国泰就是有这个能耐,把银账抹平。钱沣位卑,不好无故挑理,反而被国泰责辱。奕霄仰头想了想,才说道:“以前杭州迎接圣驾南巡的时候,我听爹爹说,官银用来接驾的甚多,且不敢上报,怕被皇上责处为靡费,都是各级官员各自想法子挪借。皇上来时怕要查库,又会取借于民。江浙民富,又怕得罪官府,长官开口借贷,再没有不许的,日后慢慢还贷,各处总有足够出息。小时候我还不懂其间门道,后来读书时读到历代的食货志,遇到类似问题时请教家父,方窥门径。”

钱沣沉吟不语半晌,少顷突然起身,对这个后生小子拱手为礼:“谨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