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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24(2 / 2)

英祥听她这嘴尖牙利的,拿她也没办法,笑笑拧拧她的腮帮子道:“醋坛子,你有前车之鉴,难道我就没有前车之鉴放心吧,我明白得很,戏子无情,婊子无义,他们逢场作戏,我不过也是逢场作戏,这不做戏,怎么应酬那些老爷们”

冰儿歪着脑袋说:“哼,你瞧着办我如今是徐娘半老,比不得那些个鲜花嫩草你如今也得意得很,有的是人要巴结逢迎你”

英祥看看外头天色,急急忙忙披上外衣,笑容可掬道:“好了好了你只冷眼旁观吧,看我是不是那等没良心的男人。我走了”

杭州吃花酒的花样极多,既有常规的开局票招姑娘的,也有在画舫上叫船娘作陪的,既有堂子里的“像姑”戏子,还有那等看似清净的出家之地,尼姑们却大张艳帜的这些花酒才是官商们谈事、作陪的常规,吃喝倒反而不那么重要了。这日请客的是来自扬州的一群盐商,最是豪奢不过,为几笔生意,巴结杭州的官员们,叫的是最好的席面,还有杭州城里最红的姑娘。

为首应酬的很会说话:“各位爷抬爱,今儿给小的这个机会区区薄酒,不成敬意,大家放开量随便用”

席间热闹备至,酒至半酣,各人也比没喝酒时放得开得多,那些富得流油的盐商们虽然没什么文化,但用孔方兄开路,耳濡目染也颇有些纳福享受的见地,此刻吹得嘴角挂着白色的飞沫:“若说吃穿,其实也有个尽头。山珍海味,又能花费几个绫罗绸缎,又能花费几个可惜的是怕僭越,不然,有什么用钱是买不到的没奈何,上面有封顶的了,我们只能在细巧上下功夫。譬如这吃吧,驼峰猩唇也有吃腻的一天,但若说精致,哪怕是简单的狮子头,也能做出功夫来”

说话那人鄙视地拨弄了一下盘子里的蟹粉狮子头:“这粗东西不是我吹牛,狮子头,也只有在我们扬州的几个大户才吃得到好的。譬如这肉,不是随便哪里养的猪都能用的,须是用牛乳喂的四个月以内的小山猪,只取肋间两斤,余外都不堪用。剁肉,须得四名厨娘动手,拿小巧的厨刀,从大块改刀成小块,再从小块细剁成肉泥。这肉泥须得六瘦四肥,丁子在一分见方,再混入山鸡蛋或鸽子蛋,药薯泥和荸荠泥。这还不算完,再叫厨娘把肉泥在案几上摔打百遍,直到肉泥弹性可人,才能着手做狮子头。就这一味狮子头,嫩而不软,入口即化,如食仙品”

他滔滔不绝讲了半天菜谱,使在座的各位都觉得眼前的燕翅席粗陋不堪了。这盐商得意洋洋转换了话题:“还有女人,不是说杭州的女人不好,但若论风情,我们扬州才是翘楚”又开始滔滔不绝,从脸说到手,从手说到脚,又从仪态举止说到风姿技艺。最后还是伺候在一旁的一名杭州书寓的头牌嘟着嘴道:“爷说了半天,就是瞧不上我们这些个粗陋东西么”

大家哄然大笑,把身后陪侍的姑娘揽进怀里,又是哄又是亲,丑态百出。

那盐商见唯有英祥含着笑以酒作挡,不肯沾惹身后的女子,不由笑道:“这位先生看来也是眼界极高的”

英祥身后那名姑娘一手攀在英祥的肩头上,笑嘻嘻说:“可不是我们博师爷是知州那里的红人,连巡抚大人都高看一眼呢他自己个儿长得就惹人爱,前儿个我们一个妹子还说:博师爷那人,倒贴也愿意”说完,对英祥飞了个媚眼,忍俊不禁似的低头埋首在他背上衣服上“咯咯”地笑个不住。

英祥在这些风流场上已经不是雏儿,虽则心里有些厌恶,面子上还是做得淡然,笑笑道:“胡说八道的”

跟在盐商后头的一个姑娘约莫二十多岁,笑道:“博师爷瞧不上你这庸脂俗粉,你好意思的人家是潘安再世,你投他一车果子人家也不正眼儿瞧你”

伏在英祥身上这个故意卖俏,伶俐地回应道:“我自然是庸脂俗粉。博师爷更看谈不谈得来大家都传开了呢,博师爷唯一谈得来的姑娘,莫过于怡玉院的云翘”

那盐商急忙道:“是我昏头了原来博师爷有心仪的姑娘,我这里还擅作主张,真是该打快快,重新开局票,到怡玉院请云翘姑娘”

英祥连忙阻止道:“您听她口没遮拦地胡说”那盐商以为他客气,不由分说当着英祥阻止的双手,只一个劲儿地命自己的小厮:“快去快去去晚了我打折你的狗腿”

英祥拦也拦不住,少顷果然见小大姐带来了浓妆艳抹的云翘。人都来了,再退回去未免叫人家姑娘太没有面子,只好让云翘坐在自己身边侍酒。那盐商就着通明的灯光看云翘,那厚厚的铅华也遮不住她脸上的干燥的细纹,眉眼也不觉得出彩,唯有态度沉静,眼皮子掩着目光中的锐气,让人觉得这半老的徐娘还有几分可圈可点。

盐商笑道:“原来博师爷喜欢这样的不过各有所好,据说女人上了三十,那方面更厉害些,倒比嫩的好玩”

一句话说得英祥几乎变色,旁边人见状不对,忙向这半酣得口不择言的醉鬼盐商口里又灌了一碗酒。云翘嘴角一沉,旋即又习惯性地翘起来,主动说:“我来得晚了,可惜不善酒,就给大家吹奏一曲吧。”说罢拿起那支短箫,奏了一曲吉祥的小调。

曲毕,盐商击节叫好:“果然好技艺怪不得博师爷喜欢”云翘起身敛衽一福:“对不住,今儿还要转局。就不奉陪了。”起身想给英祥斟杯酒离开,恰见那黑曜石般的一双眸子,在明亮的烛光里闪着光彩,云翘不知为何心头一震,斟好酒奉上也不是,不奉也不是;心里觉得离开也舍不得,不离开又对不起刚出口的话语。

这会子倒是这位附庸风雅的盐商又出一言解了她的围:“不带这样的才来多久,就要转局就是当红的姑娘也不至于这么不给我面子今儿就包圆儿你一晚上,多少钱我出便是”云翘被旁边的姑娘使个眼色拉着坐下来,眼中颇有泪光,唇边依然是笑意,默然地坐在英祥身边,见他没有酒了便为他加,见他不肯喝了便为他代。终于闻听外头打了三更,席间的热闹渐渐淡下去,盐商却未曾尽兴的样子,玩了一圈猜枚游戏,突然指定了云翘道:“云翘姑娘的模样,像是有故事的,今儿不妨拿来侑酒”

旁人都劝,盐商喝得高了,却执意不肯,加之陪同的几名候补官员,平素没有这样恣肆的机会,更是舍不得回家,借此之机也敲边鼓,拿云翘开心。

云翘淡然道:“我有什么故事吃这碗饭,谁是心甘情愿的不成左不过家里穷困,或是遭难,不然谁舍得把好好的闺女填送在这个无底的坑里”

这话说得一旁的几位姑娘都怔在那里。她们也多有喝多了中酒的,这淡然的几句恰似敲在她们心底的钢钉,酸得把泪水都激了出来。唯有盐商不快道:“呸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