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噤若寒蝉,都知道五公主脾气急躁,江湖气重,没料到如此,默默地都退了出去。冰儿咬牙哭了半晌,慕容业终于气若游丝地说道:“你还有完没完”
冰儿怒冲冲道:“你又在作死不挨顿打不好受是么”
慕容业苦笑道:“是你太傻。你这法子蠢透了,还当皇帝心里不明白么你还想再流配个几年么你还想”
“够了”冰儿断喝一声,“反正你能出去,就什么都不关你的事了,我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就是给我阿玛杀掉也与你无关”
慕容业摇摇头:“要是能那么简单,我干什么跟着你去盛京干什么向海兰察自首,还巴巴地演一出,好把功劳让给你别玩了,我累死了,痛死了,受不起折腾了。你也安生一点,别给自己找害受”
“你还说那时好好的,你和海兰察通什么气、演什么戏你活得够了么也不考虑我的感受生生地把我往无情无义里推”
慕容业冷笑道:“你在官庄的所有情形,我其实都知道,只此一法,别无救你的路子。我算什么早就差不多死了,与其活着见你受罪,日日煎熬得难受,不如豁出去帮你。你以为在这世界上,我苟延残喘地活着就能舒服你以为我留着一条命在,就该当谨小慎微地求活路你以为天底下那么多活不下去、自寻短见的人,都是甘愿地进阿鼻地狱”
冰儿又是哭又是冷笑,却是头脑乱如麻,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工夫,才慢慢平静下来,轻轻扶起慕容业,哀伤地说:“别说这些了他们下手真狠”慕容业倒抽着凉气坐起来,冰儿掏出手绢小心地擦拭着慕容业脸上的血痕:“这么个打法,要给你送药过来。”
慕容业别过头躲过冰儿的手:“哪那么娇贵几天就好了。”突然“咝”地猛吸一口凉气,冰儿才发现自己碰着了他的手,仔细看左手,怕是挨了狠狠的一棍子,手指到手背连片青紫,肿得老高,不能弯曲动弹。冰儿学过医,一看就明白伤着了骨头,更是伤心得“啪嗒啪嗒”掉眼泪,还是慕容业笑着安慰:“小伤而已,过几天就好,好不了也不要紧,横竖你难过个啥”
冰儿一看,送来的吃食也碎了一地,拣了几块落在食盒里的勉强喂慕容业吃了,慕容业冷冰冰地转过个后脑勺对着冰儿:“你今儿个应该明白了。以后别再给我惹事了。你走吧。”
冰儿收拾收拾,沉默了半晌终于道:“慕容业,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慕容业背着头冷笑道:“我知道你的心,可你不知道我的心。”过了好久,又道,“我的心早死了,你别再费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1有事实根据,基本是方苞狱中杂记和李伯元活地狱中描写。
、多情无奈终相别
在牢里一天一天守着四方小窗里日出日落,天亮天黑,虽然总觉得时间漫长难熬,可真正醒过神儿来,明天就已经是刑期了。
慕容业觉得甚是焦躁,一天水米未进,直到冰儿来才似乎郁气一散,然而看着冰儿红肿的双眼,慕容业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今天”冰儿强颜欢笑,从食盒里取出珍珠丸子、白斩鸡、糟青鱼、炖笃鲜等几样苏菜,一瓶女儿红,又期待地看着慕容业,“明儿你想吃什么我送来。”
慕容业恶声恶气道:“明天明天你皇帝父亲也会让你来你又在做梦了吧”
冰儿脸色苍白,却无话可说,半晌道:“先吃吧。”
慕容业盘腿坐下,伤痕累累的右手夹起一个珍珠丸子,只尝了一口:“咸”又抿了一口绍酒,“呸”地吐掉后冷笑道:“看来还是孟婆汤会比较好喝。”冰儿两眼含泪,忍了一会儿叮叮咚咚收拾盘子:“你一心求死,我不在这儿白招你讨厌”抹了一把眼睛,转身出门,走出门外,停下步子,似乎在等什么。而慕容业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儿。冰儿终究没有舍得离开,撒手扔了食盒,坐在地上捂住脸痛哭。
慕容业定定地望着她,终于道:“别哭了。”见冰儿扭身不理睬他,叹口气又道:“我错了,你别哭了。”
冰儿终于回身进门,两人泪眼相对,无语凝噎。许久,慕容业抬起鹰翼一般的双眉,小心地说:“我想”
“你说”冰儿竟有些期待。
慕容业看看监外,便衣的侍卫们虽不直接朝里看,眼角余光却在注视,他便又是屏息不语,沉沉地看着脚下的泥地,冰儿欲问,抬眼见他低垂着眼帘,发现他愁苦时眉心眼角深深的纹路,那样紧缩着,她的心也跟着紧缩起来。慕容业终于抬眼,低声用苏州话说:“我想亲亲你的手。”冰儿脸一红,却不忍拒绝,迟疑了一下,把手伸给了慕容业。
这是一双白嫩细腻、纤细修长的手,粉红色的指尖微微颤抖着。慕容业定神看着她无名指上戴着的一枚水头十足的淡绿色翡翠戒指,光色流转,衬得冰儿的皮肤白腻得近乎透明。他伸手握住了这只手。
冰儿一颤,脸色更红了,她低着头,觉得慕容业的掌心粗糙而温柔,却是冰凉的。突然手背上温热,她知道他在亲她,他的嘴唇只是轻轻一点,又轻轻一点,亲过了手背,又翻来亲手指和手心。冰儿渐渐觉得心酸起来,止不住要落泪。
慕容业看着冰儿的粉色的手心在他一啄下多了一道淡淡的白,即又恢复为粉色,他能感到手心里她的手柔弱而害怕,虽然是极力控制,还是抖得厉害。再看她,眼睑垂着,睫毛湿湿地也垂着,颤巍巍惹人怜爱;还有她的唇,有点黯淡,好在依然滋润如雨后樱桃,他也想亲一下,然而熬住了,只是伸手捋了捋她散落在眼睛前的额发,顺势捧起她的脸,给她一个微笑:“人总有一死,何况我活在世上,又没有什么意思。妹妹,不要怕。”
慕容业的手滑了下去,冰儿的眼泪滑了下来。冰儿泪眼朦胧看着模模糊糊的慕容业:“明天明天想吃点什么”
“明天你不要来了。”
“不。”
“听话”慕容业像十年前的业哥哥,低沉的声音穿过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