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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94(2 / 2)

刘彦同吃了一惊,他小小知县,竟得傅相青睐请托,忙打开信封,细细读了,正是傅恒拜托他照应冰儿的私信,信中再三嘱托说“金氏女”是至亲,万不能有伤病的事出来。刘彦同正是想交结上宪向上攀爬的年岁,怎敢不巴结傅恒这样炙手可热的朝中大员立时把信塞进袖筒,正色道:“既然抱病,依律暂且记下这四十板。”又转向胡家几口人:“你们不是应有十二人么怎么只来了十个”

胡老爷忙回禀两人去世的情况,说着眼圈已是红了。

刘彦同沉吟了一下,流配的人员按例要先徒役,罪重的甚至就是终身与官府、兵丁为奴,他想了想道:“既然是一起来的,也不分彼此了,都到官庄当差吧。”说罢遣退了众人。

当时的东北为苦寒之地,又是荒蛮,能进官庄便是上有棚屋下有床铺,亦能糊口,算是流配人员里最舒服的。但这舒服是相对的,当冰儿住进矮矮的棚屋时,心里便是冰水般凉透。炕就不要想了,棚屋四壁透风,中间虽有个火盆,但里面空空如也,她叹口气,到隔壁胡衍璧住的地方去看。

胡衍璧和胡衍莹,以及两个姨娘住在一起,此时正抹着泪收拾东西,她们带的东西单薄,大概也未想到盛京冷到这个程度,最厚的几条被子摞到一起,恐怕还是难御北地苦寒。胡衍璧见冰儿,用手背一抹眼泪,强笑道:“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当时我还笑你一个人的东西抵我们一家子的东西,现在才知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的意思。”

冰儿道:“可惜我是一个人,要是也有大家子在一起,至少心里不冷清了。”

胡衍璧道:“没事来我们这儿坐就是了。路上还真得谢谢你。”

“谈不上。”冰儿四下看看,又是长叹:“没想到这么苦。”

苦的还在后面,官庄虽免了流人冻馁之苦,但却劳身劳力,男人们不是种田,就是打围、烧炭、烧石灰,日出而作,日落未必能息。女人们则是浣洗驻扎官员兵丁的衣物、挑水、烧煮,晚上另外还派下针线活计,也是终日不得消停。胡老爷四十多岁壮龄,烧了几天炭窑,日日剧咳不止,终至呕血;胡衍璧从来没有在刺骨的冰水中洗过那么多衣物,双手先是红肿,再是溃烂开裂,痛得钻心,用布条扎起开裂之处,还得继续下水浣洗,这原本娇怯怯的大家闺秀,日日以泪洗面,死的心都有。冰儿日子还好,在厨下烧灶,虽有些烟熏火燎的,但不冷不累,饿了还可以偷偷吃些东西,果然是朝中有人,连做犯人的日子都比其他人逍遥。

作者有话要说:容我讲几章节的废话,介绍一下东北的流放地生活。

、玉筯红消空念远

这样的日子过到了入夏,突然间官庄的管事都换过了,流人们一打听,原来是刘彦同升官走了,新任的知县名叫唐博伦。唐博伦是科举出身,散馆后,被吏部分发到尚阳堡,虽然一来就是实缺,但这个缺算不得美缺肥缺。众人猜测着,读书出来的官儿应该温雅厚道许多,没料想唐博伦进县衙后第一件事便是削减开销,头一把火就烧到了官庄里。

新管事名叫苏里图,长一张尖嘴,那尖嘴一开口就是让流人们敢怒不敢言的话:“太爷有命,官庄是为皇上尽力,但你们不过是有罪罚在这里的奴才,日常用度一年也要近百两,太过奢靡了。今后须得减低些”有人在下面小声嘀咕:“我们百十号人,匀下来一人一年的用度也就几钱。就现在这吃的用的,再削减,也不用活了。”

苏里图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道:“还有,现在还有人是一人一间屋子的,太爷也说了,全部并到空些的房间里去,多下来的放放东西,省得驿站里老说没有地方堆些杂物。哪些是一人一间屋的”

冰儿随着另外几个人举起了手,苏里图左右看看,随便指派着:“你、你、你,你们仨一间,你、你、你,你们仨一间”冰儿随着他的指派一看,自己正好和流人里最惹厌的李吴氏住一起,心里便不痛快,嘟囔着:“原本好好的,至于连我们这点地方也觊觎么”

苏里图还是不理,又吩咐了几件事,办完后才拍拍巴掌道:“刚才谁说不能削减的刚才谁说觊觎你们点地方的站出来”

停了一小会儿,冰儿慢慢走到前面,侧头一看,另一个站出来的是胡家二少爷胡衍淦,苏里图冷笑一声:“胆子倒不小县太爷吩咐两句,你们也敢顶撞来啊”苏里图朝旁边一使眼色,立刻有两个卒子拎着竹篾条过来,苏里图道:“男的四十篾子,女的二十。就在这里打,给还有想犯上的看看”

胡衍淦挣扎道:“还不许说话了么我难道说错了么”苏里图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对卒子道:“他,六十”

两个卒子上前把胡衍淦摁跪在地上,揿着肩膀踩着小腿,另一个把他的衣服翻起来蒙在头上,露出精瘦的一身骨头,执竹篾的卒子“刷”一篾条就抽了上去。别看篾条薄薄细细,没什么分量,却甚是啃皮啮肉,一道下去就是一道红肿,连着几下,胡衍淦白皙的背上就红了一片,抽到十几下,他已经忍不住呼喊出来,背上红肿交叠的地方就是一层油皮被刮掉,密密地渗出细小的血珠出来。等六十下过去,他背上已无一片好皮肉,层层累累尽是血痕,两边的卒子一放手,胡衍淦就趴伏在地上喘息不已,头都抬不起来。

冰儿咬着嘴唇,心头怒火直冲,心道:你要敢这么着打我,我就和你拼了忽然见谁在苏里图耳边说了句什么悄悄话,苏里图瞥眼看看自己,又向队伍里其他人瞟去,正好看见胡衍璧在下面泣不成声。苏里图也就没有吩咐打冰儿,而是直往胡衍璧而去:“你又是怎么”

胡衍璧低头不敢看,低声回道:“他是我哥哥。”

苏里图一口口水吐到胡衍璧脸上:“在这里都是贱奴什么哥哥妹妹的”胡衍璧又羞又愤,抬手擦掉了口水,这个动作却激怒了苏里图,他手一挥,两个卒子上前拖出了胡衍璧,苏里图道:“那个女的不用打了,给这个妹妹二十记,也和她哥哥做个伴”便有人把冰儿一搡,推回了队伍里,而胡衍璧被摁跪在地,一个卒子犹豫了一下,苏里图道:“愣什么去衣穿着打给她挠痒痒么”

胡衍璧羞愤难当,拼命挣扎,如何挣得过几个壮力的男人,浆洗得发白的浅蓝布褂子被“刺溜”撕开条大口子,露出里面洁白的亵衣,那个卒子手很不老成地在胡衍璧的亵衣内抚了几下,才把亵衣翻起来,胡衍璧的背瘦而白,微微颤抖着,连带着腰上系着的翠绿肚兜带子也轻轻地抖动着。冰儿眼看着卒子亢奋地把胡衍璧的背上也抽出了条条血痕,恨得牙齿咬到肉里。

打完人,苏里图趾高气昂带着卒子走了,只余下管理流人的几个苍头、妈子。胡家还在的几个人含泪上前搀扶胡衍淦、胡衍璧,为他们理好衣服,胡衍淦脸色铁青,踉跄站直,胡衍璧却是脸色煞白,一个劲儿地只是颤抖,直不起身子。崔姨娘擦去她颊边泪痕,劝说道:“三姑娘,熬着点老太太不在了,老爷、太太又撑不住去了,家里已经不成个样子。你不能再有个好歹,否则,叫我怎么去天上见老太太、老爷、太太”

胡衍璧只是抖着不说话,冰儿上前扶她,见她神色竟是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