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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6(2 / 2)

“我是不信,不信你不说老实话”范崇锡勃然色变,也不丢签子,只对一旁行刑的皂隶道:“取板子,先打二十记手心,给她长长脸”皂隶果然拎过一块尺余长、厚厚实实的红桉木板子来,伸手要扯冰儿的手。

冰儿倒也没料到这番替皇帝办差还有这种磋磨,愣了一愣,四下看看也没有人能搭救,心一横道:“你滚开不要碰我我自己会伸手。”然而手伸得还是犹豫,毕竟挨乾隆的竹板子都疼得有些吃不消,这样木纹细腻的厚实家伙,只怕骨头都能打断。

好在总有救星,只是没料到救星是那舜阿,听得他在堂上似是不经意的轻咳了一声,范崇锡立刻道:“念你年幼,姑且饶你这一遭。下头还敢拉三扯四么”冰儿虽然傲慢,也不愿吃眼前亏,轻轻哼了一声也庄重起来,不再出言顶撞,拉长了脸跪坐在地上绞手指。

范崇锡见那双手,修长白腻,果然是古人说的“手如柔荑”,心想怪道那巡抚舍不得打,确实是我见犹怜;又道她不肯说实名,怕是底下玩什么花样,也不忙着揭穿,找到长春后自可戳破谎言,逼迫长春就范,因而换了个话题问话。“长春来扬州到底是干什么的”范崇锡问,“若是内务府采办玉器的,自然有采办的规矩,没的见天乱逛,结交不三不四的人物若不是,他来扬州做什么难不成知道皇上御驾将至,起了什么歹心不成”

宝庆先时被冰儿耻笑得正火冒三丈,此刻冷笑着火上浇油:“大人,身份不明,假扮官商,冒用国朝大姓,其居心不可疑么杀我朝廷命官,勾结无知刁民闹事,只怕反心都有了罢”

那舜阿望向宝庆,眉峰微微一蹙。宝庆素来在他身边使用,心里突然明镜般的亮了,只是仍有不甘,咽了口唾沫又昂头道:“纵使这个女子年幼无知,长春毕竟居心险恶,大人不得不防。拿住主犯,大人方可安心”那舜阿心道:长春不管是什么人,肯定与内务府无关,若确实在旗,自己想要收用他的女儿,倒要防着旗下女子的选秀,若从重按上罪名,家属或发配或官卖,岂不少了不少麻烦因而颔首不语。

宝庆和范崇锡在揣摩上宪心思上头都是人精,立刻有了主心骨,几双眼睛齐刷刷盯向冰儿,范崇锡盘算着,刑用重了会破相伤身,不过也总有几种刑具对付女子极好,倒不妨实验一下,因而道:“拿铁链来叫她跪上。”衙役把放在一盘铁链放在冰儿面前:那链条粗粗的,每一节的卷口处都磨得锋利,闪着白森森的光。跪链是法定五种刑讯之一,伤皮肉不伤筋骨,但跪上半柱香的时间就能叫人痛得钻心,一个时辰跪下来叫人站都站不起来,膝盖朝下血淤一片,比打的还厉害,是个很磨人的刑法。

冰儿冷笑道:“原来是疑我阿玛要造反天下那么多人,谁都有可能造反,就我阿玛不会他犯不着。不过”冰儿此时很明形势,松松垮垮笑道:“反正你们横竖是要逼供的,那就随你们编派好了。你说什么,我认什么。”她突然神色一凛,锐利的目光直盯范崇锡:“我认供,你敢再动刑试试看。反正,等你上报好了。我不怕。”

范崇锡不由犯了踌躇,少顷才问:“你先画押。我再问你,长春现在何处”

这可是将了冰儿一军了,她愣了好一会儿,只好说:“这个我不知道。”

“不知道”宝庆看看范崇锡,“府台,她说不知道”

范崇锡冷冷道:“那就跪上吧”

“慢”

众人俱是一愣。这次说话的竟是那个坐在一边全不做声的海游击。范崇锡虽然瞧不起他,无奈职别要低上一级,只是以征询的目光看着他;那舜阿就老实不客气了,笑问道:“怎么,海游击有话要说”

这个海游击圆圆一张脸,眼睛不大,又总是眯缝着,突然睁大时才显得精光四射,此时却像是讷于言的,嘬牙花子半晌方皮了脸一笑,道:“卑职本也不该干涉地方政务,不过几日观察下来,似乎不见扬州异动。”范崇锡反唇相讥:“君不闻风起于青萍之末这点点星火,恰恰有燎原之势啊。”不想海游击也不示弱,回敬道:“大人说的是,卑职来扬州也半年多了,这段看来,您洒下的星火还少么”

李赞回终于忍不住,亦抗声道:“范大人自然英明,这青萍之末,久已不吹罡风了。”

李梅鹤没有止得住儿子发声,见范崇锡鼻子都快气歪了,那舜阿脸色也不大好,暗叫不妙,正不知用什么话挽回自家小子的胡言乱语,突然听到门上报来:“大人,门上有人递帖子求见。”

范崇锡怒道:“本官这里正在审案要时,哪里得空见这些闲人不见”

门公舔舔嘴唇,犹豫一下又道:“那人自称长春,说是大人正在找他。”

苦觅之人,得来居然全不费功夫。范崇锡倒是颇感意外,宝庆抢上前道:“长春指使杀人,罪大恶极,速派捕快锁拿”

海游击努努嘴道:“宝兄,正主儿还没有发话,你上赶着什么呀”

宝庆吃了一噎,倒也不怕海游击职位比自己高出不少,冷笑道:“海大人,卑职倒不懂了,提督大人派您过来,是专门找碴的么你我意见有什么相左,倒不是大事,可若今天,误了这里诸位大人的大事,只怕你也担不起吧”

海游击却放了一个松炮,耸耸肩,把整个脖子都埋在衣服领子里,笑道:“尚未定案就锁拿,怕宝兄的脖子也太硬了吧。呃中丞你说呢”

那舜阿却是知道这个海游击的,只淡淡道:“既然递名帖,还是先延请进来再说吧。”

范崇锡只好接过名帖,随手丢在案几上,那舜阿随意一看,心里却是“咯噔”一响,迟疑着拿过名帖翻开,里面并无夹片,然而几个字委实眼熟得让人心惊。范崇锡见上宪这副表情,不由问道:“中丞大人”那舜阿问道:“你见过这长春”

“是啊。”

“他长什么样子”

范崇锡尚未来得及答话,那舜阿耳边传来清亮的声音:“换一身衣服,你还怕认不出朕的样子”那舜阿头“嗡”的一声响,惊愕抬头时,已见乾隆昂然直入二堂,头戴黑缎青玉小帽,身上是天香色宁绸长衫,罩着黑府绸暗花寿字连头马褂,腰间微微露出明黄卧龙带,除了嘴角戏谑地微微上翘,脸上几乎没有其他表情。

“等等,大人还没有通传”一个衙役不知死活上前拦阻,鄂岱早赶上一步把他拦开,范崇锡回头看巡抚的脸色,只见那舜阿脸色煞白慢慢撑案站起来。

乾隆看看一边,冰儿席地而坐,面前散落着各种刑具,眉头不由一皱,轻声道:“你先起来。”冰儿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拍拍膝头的灰,和鄂岱一起站在乾隆身后。乾隆见那舜阿还是站着,宛如傻子一般,心里略微一紧,肃容问道:“那舜阿,不认得朕躬了”

那舜阿怎么会不认识三个月前元旦大节,他刚去宫里行礼,当时乾隆还勉励他好好当差办事,那是何等慈和平静的表情。现在,表情和声音依然平静,却绝不慈和,流露出寒可彻骨的怒意。那刻意加重的一声“朕躬”,把所有人都震木了,四周静得连掉根针都会听见。那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