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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年终之时,虞世兰的半闲堂林碧落分了一千两银子,邓九娘处分了六百两,王益梅处却是分了三千两,连同在义成郡主府的月钱,郡主时不时给她的补贴,也有四千八百两之巨。这还不算她收到的各种见面礼以及郡主给的首饰。

原本虞世兰开的半闲堂也只是玩票性质,但是义成郡主身边有不少官家夫人及其女媳,郡主生产完毕,联络感情偶尔便会请了这些官家夫人前去消散半日,又有家伎奏乐,或请了外面的女先儿说书助兴,有时候这些官家夫人便会带了旁人来此消散,营业额倒比邓九娘开的半闲堂收益要更好些。

林碧落早打算好了,这笔银子不再交还给何氏,而是自己收着,带到边陲去。

因着三家半闲堂的小食花果茶以及蜜饯果子全是从林家供货,这半年来何氏忙的脚不沾地,银钱哗哗往家流,她提出要给林碧落一部分银子,但林碧落坚决不肯要。何氏见此,便将多年前义安郡主馈赠,她与林保生留存下来给林碧落当嫁妆的银子首饰都拿了出来,光银子便有三千两,亲自交到了她手上。

想到也许这便是容家往后全家立身之本,林碧落便收下了。

如今她手头也有了七千八百两银子,另有首饰若干。

大年夜林碧落照例是在林家过的年。

林楠是到了大年夜,才知道林碧落的打算,紧抓着她的手当时便急出了泪,倒引的林碧落忍不住取笑他:“阿弟在书院里这许久,我瞧着怎的越来越小了”

“阿姐你不能不走吗”

林楠完全不能想象姐弟相隔千里,此生或者都没有机会再见。想一想便觉心如刀绞。

林碧落换了郑重神色,紧握了他的手,目中也全是留恋之意:“阿弟,此后家中大小事务,阿娘阿姐们,就全靠你了”她拍拍少年尚嫌稚嫩的肩膀,嘱托之意甚重。

还未嘱咐完,守门的仆人飞奔来报,门外有天使,宫中传召。

何氏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想过有一日宫中会有人跑到自家门上来传召,她目露惊骇,拉着林碧落的胳膊便要将她藏起来,“就就说三姐儿不在”危机时刻,急中生智,朝前来专讯的仆人嚷嚷:“就说三姐儿出城去了”

林楠也慌了神,跟何氏一左一右扯着林碧落便要藏起来,扯了两下只觉林碧落纹丝儿不动,何氏急的流着泪催促她。却不防林碧落挣脱了林楠的手,又一根一根将何氏紧攥着的手指扒开来,面上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坚毅之色:“阿娘,请恕女儿在此别过”跪下来,端端正正朝着何氏磕了三个响头。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宫,也不知此后与何氏还有无见面的机会。

何氏顿时急的大哭,软软坐到了地上,扯着她的手死活不肯放开。

耳听得院子里已经有脚步声响起,林碧落抓着何氏的手,急急嘱咐:“阿娘,我若是再也回不来,带回来的包袱外加你给我的,都想办法送到边陲去,留给他们去过活此事你与周大娘相商。”

房门砰的被推开,门口立着一队禁军,银甲闪亮,打头的是位容长脸的中年宦官,盯着房里哭成一团的母子,以及镇定到面无血色的少女开口:“宣圣上口谕,召林三娘子进宫。”

林碧落掰开了何氏死死抓着她的手指,起身来整整衣衫,“公公头前带路。”竟是再也没回头看一眼,随着那位中年宦官而去,夜风寒凉,何氏爬起来追出去,但见夜风吹起她的裙裾,纤秀少女腰背挺直,一步步从容走出去,像过去每一天离开家门上学,像过去每一日与她暂别。

何氏顿时悲从中来,“哇”的一声放声大哭,直哭的撕心裂肺。

林碧落一直走出林家院门,因着年节,街上铺面大门前面都悬挂着喜庆的红灯笼,红色的光芒照耀在她脸上,倒将她苍白的面孔染上了红晕,苟有德瞧了一眼,只觉少女的眸光亮的惊人,玉颜清眸,丽色无双,忍不住暗暗咽了口口水。

“容姐儿,请吧”

他伸出手来,拿腔拿调指着林家门前停的马车,心中暗道可惜了,这么一位美人儿,竟然马上便要落个不好的下场。

林碧落上了马车,苟有德也尾随而上,见她上了马车之后,安静的坐于角落,心中忽生出邪念,待得马车走动,涎笑着朝林碧落伸出手去,嘴里轻语:“若得咱家在圣上面前说上两句好话,容大姐儿必定能留一条小命儿。”

想她不过稚龄,花样年华,哪有不怕死的道理。

眼瞧着苟有德的手要伸到她胸乳之上,林碧落抬手用尽了全力扇了过去,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毫无防备的苟有德便被林碧落扇了个正着。

“你”

“我堂堂康王府后裔,哪怕今日命在旦夕,也轮不到你一个阉人来折辱”从知道身份的那一刻至如今,这是第一次,林碧落毫无顾忌的向外人宣称她的真实身份。

苟有德捂着脸,完全不敢置信这女子此刻竟然还不知巴结他,还敢逆着他来。

马车里,少女双目冒火,竟是惊人的美丽,可惜嘴里说出来的话却粗俗非常,直戳苟有德最后的那点可怜的男性自尊:“公公连裤裆里那玩意儿都没有了,还要做出这般急色的样子,这趟差使你大约是不想交了吧”

苟有德脸上阵青阵白,直气的肝疼。

自他在御前当差,还有谁敢直揭他的短处,而且是这般的直截了当

便是连翁鹏那种的朝廷命官,明知他是个太监,只要张口讨要,便连亲生闺女也舍得送出手,他何曾见过林碧落这种人

吃了她一耳朵,只觉半边脸辣辣的疼,此刻已经肿起来了。他一会还要去御前交差,原本便想着半路上可以悄摸声儿吃两口豆腐解解馋,反正待这容家大姐儿下了天牢,也没什么命活着出去了,白白放过这般美人儿当真可惜,哪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会儿又不能把她怎么样。

想到待她下了天牢之后,自己可另行想法一偿所愿,又可解恨,苟有德恨恨坐了回去,阴阴一笑:“只盼着容大姐儿永远如今日这般威风”

对面的少女冷冷一笑,不再言语。

马车驶的极快,从承德门进宫之后,苟有德便下了马车,头前带路往乾福殿而去,林碧落紧随其后。

到如今已经惧无可惧。

事未临头之时,她常忧心身世曝光,如今连这太监也呼她“容大姐儿”,她内心反倒平静了下来。就好像等了许久悬在头上的那把刀终于落下,除了未临的痛意之外,还有长久以来提心吊胆的疲累之后的解脱。

远远临近了乾福殿,只觉灯火灿烂,来往宫人穿梭,到了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