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和抿了抿唇,轻声道:“若入了尘世,便不可再仙君仙君地混叫,以后你便是我师弟,叫我师兄。”
小黑蛇应了声,却又道:“可我还不知道仙君的师门是何处呢。”
夙和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师从琼山老祖凌容仙人,他的最后一个弟子。”
小黑蛇恍然大悟:“原来是琼山的凌容小儿,我小的时候就见过他,后来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他可受了不少我娘的点化呢,你琼山师祖也算是我娘的门人,只是我娘不肯立师徒门分罢了,不过若如此算来,你还得叫我师叔祖呢”
夙和不禁有些无奈,皱了皱眉头斥道:“你当初狡猾又手狠,若依我以往的脾气,便是两败俱伤也不会放你归山,你若不自报家门,我怎会如此轻易放了你,还好你报了家门,若我真我都不知该如何给师门交代。”
“夙和仙君也好生狡猾,直至今日我问你,你才自报家门,白白占了我那么久的便宜,亏我如此尽心地给你治眼,你却如此欺负我,你倒忍心。”小黑蛇哼了哼,又道,“琼山已闭山许久,你是怎么下山的师门为何要在此时给你传令,很要紧吗”
“那闭关结界,不过是防备乡野凡人和低级弟子下山所设,于我们无碍。”夙和安抚地拍了拍小黑蛇,“二十年前琼山遭逢大劫,险些毁于一旦,幸得一人帮忙,方才保住,前些时日,有人携信物叩山门,师门传令,命我应恩公所求,尽力报他当年的恩德,我卜卦数次,均是雾里看花吉凶难测,才不想带你下山。”
小黑蛇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凡人所求大多简单,不是富贵就是高官厚禄,这些对你来说都是轻而易举之事。何必为此忧愁。”
夙和轻皱了皱眉头,叹息道:“若真如此简单,师门便不会派我前去了,这些年我人虽在琼山,师父却一心助我修行,从不会让我料理师门之事,这些事都是师兄在管,不知为何,自接师门令,我心惴惴总是难安。”
小黑蛇忙道:“那是必然,你师父修了几百年,又得我娘亲自点拨才修了个半仙之体,以他之姿,渡天劫都有些困难,自然将希望都寄托于你身上,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想这些不过徒添烦恼,乖徒孙,明日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夙和被小黑蛇一句“乖徒孙”叫得愣怔了,回过神来有些想恼又有些想笑,他弹了弹小黑蛇的脑袋,抿了抿唇,垂眸解开衣袍,躺了下来:“莫要淘气了,你也快些睡吧。”
小黑蛇轻车熟路地盘到了夙和的枕边:“乖徒孙白日都去了何处可有想过我”
夙和闭着双眸,眉宇间的忧愁似乎在顷刻间都消散了:“入了人世,你须叫我师兄。”
小黑蛇爬到了夙和胸口,愤愤道:“哼,夙和好生小气,我一整日都惶惶不安地惦记你,你见我回来,却问都不问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你也不怕我被人欺了去,还让我卷包袱走人,你好生好生不孝”
夙和抿了抿唇,似有些恼了,低声喝道:“若再噪聒不休,便将你扔回湖中。”
“哼这便恼羞成怒了你本就辈分比我低许多,还不许我唤你徒孙。你、你好狠的心,我虽是蛇,可又不是水蛇。”小黑蛇见夙和一直不语,很是委屈地晃晃脑袋,从夙和身上滑了下来,盘在枕边,讨好地说道,“夙和的眼睛好些吗估计明日便能看到了吧我们明日去都城看不看皇帝凌容小儿都教过你什么你琼山结界还是当年我娘设下的,你师门能穿过结界的有几个现在大家都闭山不出,为何独你一人在世间游荡报恩之事完了后,你何时回门派去你若回师门也带上我可好你有多少”
小黑蛇话未说完,已呈弧形的抛物线被扔了出去,只听“噗通”一声,落入了神月潭中。小黑蛇尖叫一声,迅速地游上了岸,扑棱了好几圈,晾干了全身的水,这才再次潜回了竹床上,老老实实地盘在枕边。
“哼不喜欢我叫你徒孙,我不叫便是,还真把我扔进水里,哼哼我大人有大量不同你一般见识,改日见了你家师父,定让他好好收拾你”
“睡觉。”
小黑蛇见夙和再次伸手,急忙说道:“好好好,睡睡睡马上睡,立即睡,马不停蹄的睡不许再扔我,水好凉”
片刻后,竹屋内已寂静一片,夙和在黑暗中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个难得的浅笑
东汉末年,天灾人祸,瘟疫横行,民不聊生。自黄巾起义始,皇权衰微,群雄割据,先董卓迎少帝“挟天子以令诸侯”,又有曹操迎献帝“奉天子以令不臣”,后曹丕逼献帝退位,自立魏文帝,随后,刘备与孙权相继称帝,天下三分。数年后又伐蜀灭吴后,司马氏一统天下,建立晋朝,动乱百年的人间才算彻底安定下来。
洛阳乃两朝都城,前有伊阙,后靠邙山,泱泱洛水穿城而过,在城中盘绕旋转活水入洛阳皇宫,自东门后墙再入护城河。六月的洛阳城内,高楼林立,翠柳成荫,城内铺着上好的青石板,每一块被打磨得圆润光滑,城内车水马龙,贩夫走卒,好一派繁花锦绣的景象。
自始皇帝到如今,每代帝王多多少少都信道家之术,尤信那养生长生之术,故而都城也有几座道观,更有不少道士常年游走门阀世家,今日城门才开没多久,便见一个白衣胜雪的道长带着一个灰衣童子进了城。
白衣道长不过二十岁的模样,长得却极为俊美,举手投足之间有种飘逸出尘之态,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道骨仙风,让人望之不舍移开眼眸。他身后的灰衣童子头顶一对双鬟髻,一双杏眸晶莹剔透的满是惊奇之色,弯弯的笑眉,圆嘟嘟的笑脸,这般天真无邪又带着几分可爱,宛如年画里走出的善财童子。他二人一路走过来,许多人情不自禁地跟在两人身后,直至两人入了内城方才各自散去。
入了宫门,进了显阳殿两人坐了下来,紫凰紧绷的神经才逐渐放松。
夙和跪坐在桌前,便感觉身后的紫凰动来动去,不禁再次开口道:“人前要叫我师兄,莫要乱说话,莫要乱跑,此处乃皇宫重地,万不可闯祸,更不可随意使用法术,若让我发现你犯任何一条,便自己回山上去。”
紫凰将脸凑到夙和眼前,张着嘴无声地学夙和说话,事后又忿忿地做了个大鬼脸,片刻后,才咳了两声,十分正经地答道:“知道了,我既应了你,便肯定能做到,说了一遍又一遍,也不嫌烦。”紫凰撅着嘴,将身上衣袍的袖子翻来覆去看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