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治下归化人身份的土户来说,这种按照规定的劳作就能足饱舍暖的日常,被称之为地上天国,也毫不为过。如果是有技艺在身的工匠,不管是泥匠瓦匠木匠。还是更高端的铁匠、铜匠、金银匠,都能得到计件的酬劳和安身立命的工坊。
因为相对唐人的控制区来说,在五方天竺之地内,因为各大王朝、诸侯、藩主之间频频征战攻杀,区域性的战乱和动荡的混沌景象才是最普遍性的常态。要知道现今距离戒日王的时代,仅仅才过去了百多年。大唐西域记里描述的那种富足安乐物产丰然百业发达路不拾遗的盛况,就如过眼云烟一般不复存在了。
戒日王之后,五方天竺之地频繁的战乱和诸侯割据,不但严重破坏了自古以来的生产发展和相对稳定的社会结构,也损害了知识和历史的传承,更造成区域性的社会文化和科技上的倒退。
充满讽刺的是,这种混乱和倒退至少持续了数百年后,给混沌不明的天竺之地,重新带来文明和秩序的,居然是由中亚地区入侵,信仰绿教的突厥后裔,这些狂热偶像禁毁者的到来,也直接宣告了天竺佛教的彻底涅槃,那烂陀寺在内的众多圣地被焚毁烧掠,佛像被打碎当做宫殿和清真寺的地基,无数僧人从海路和陆地出逃外国。
以至于,后世的的印度史编撰者无不对这些充满自相矛盾混乱和大片记载空白的历史混沌时期,束手无策。哪怕是现代印度,为了编写相关史书,需要到历史上有所交流的周边国家去,获得对方是书上关于印度的只言片语作为旁证,配合考古发掘,才能推测出一些特定古代时期的历史风貌。
因此那些商旅出了唐人的控制区后,最大的直接感官就是,几乎是满地赤贫和破烂潦倒的百姓,与极尽繁复奢靡所能的藩主、贵族庄园的鲜明对照,因为源自古代文明和知识,只在统治上层很小一个圈子内。才得以继续流传。并且这些上等种姓掌握和垄断了,能够延续和传承的大部分社会资源。
当唐人针对性的消灭了那些不愿意合作的婆罗门,征服了幸存的刹帝利阶层后,知识和文化的流传也打破了身份和阶级的种姓篱笆,开始在下层种姓中扩散开来,虽然这是一件很长远才能见到结果的变化。
而在这只打着朝圣进揭旗号的特遣部队中,领队的健陀罗州司马杜琅,讨击副使胡烨,也在马背上并驱交谈着。
“昔大唐西域记有载:若夫种姓,有四流焉:一曰婆罗门。净行也。二曰刹帝利,王种也。三曰吠舍,贸迁有无,逐利远近。四曰戍陀罗。农人也,肆力畴陇,勤身稼穑。”
“在四种姓之外,按照行会职业组成各种“阇提”梵语jati,既副种姓。”
“阇提内部的职业以家族世袭,设管理机构监督成员遵守规章制度和风俗习惯,违章者要受到惩罚,直至被剥夺受阶级和行会保护的权利。”
“阇提之间互相隔绝,不准通婚。而城邑及近乡居民全被组织于阇提之中,处于诸侯、藩主的统治之下。。。可比同古时周天子下各诸侯的国人众”
“而耕稼者和贱民居于四野之荒。。生聚不定。动则散走,可谓周之野人”
“这么说古天竺沿袭至今,至少千百年光景了,竟然还不过是我朝春秋早年的格局么。。”
“虽然有差,但多亦然呼。。”
“昔日佛门最盛时,各国王公争相献纳供养,仅那烂陀寺一处就拥有200多邑,剥削农民在4万户以上。”
“当地已经割据混战百余年,不复当年玄奘入竺,所见所闻胜乐净土的旧观了。。”
“佛徒众多赤贫而财货皆聚敛与寺院。。”
当地好容易找出来的少数佛教徒。作为向导,“佛门坐享其利却不思进取,图新求变,因此每况愈下啊。。”
“那烂陀的僧团中,虽然不乏精研佛理。深喑经典的大德之辈,但更多是坐享旧泽苟以私传之徒。乃至与世俗无异的僧伽权贵。。”
“我们这次不仅仅要扶持当地佛门,宣威东天竺诸国。。还要促使当地佛门做出足够变化,以对应本朝在当地的经营”
“因而,除了迎取经典外,还要行正本清源之事,让佛门祖庭回到远离烦嚣,不假外物的上古大道。。明白么”
突然一骑回报,说是发现了什么。
“这就是阿育王柱了。。”
看见埋没于蔓草中的狮头立柱,虽然风化雨蚀,但是雕纹依稀的记载着古典天竺的律法和政令,代表着沉泯的过去最后一点威严和辉煌。
孔雀王朝的皇帝阿育王,是史上第一个统一印度大部的君王,也是印度历史上第一个明确颁布法典的帝王。阿育王将法令文告颁刻在石柱或是铸铁柱上,这些石柱或是铁柱遍布在王国的各个地方,亦被称为阿育王柱。
这些石柱的顶端雕刻着一只或几头蹲坐在轮盘基座上的狮子雕像。狮子是力量的象征,而轮型则代表着永恒的真理或佛法,因此它们又被称为“法轮”。
不过在婆罗门与佛门的斗争中,这些阿育王柱被损毁的厉害,甚至被当地熔铸为兵器的,特别是近数百年来婆罗门复而大兴而佛门式微,善存下来的阿育王柱越来越少,也就剩下一些佛教徒比较活跃的地方,能够看到这些阿育王柱,也意味着另一件事情。
“按照两位大师提供的地理志,看见这些阿育王柱。”
“我们已经进入古摩竭陀国境内的巴特那之域了。。”
恒河流域中下游,古代崇佛大国摩竭陀的故地。有七条河流经该国属,中部有一些小山,北部是喜马拉雅山脉。该国拥有印度境内最肥沃的土地,每年来自印度洋的热带季风,最终被山脉阻挡停留在该地区,而带来充沛的降水和常年湿润恒定的气候。
古摩竭陀国中的精华,则是集中被称为巴特那的腹地,又号称生产上古先贤名人的圣者之域。曾为公元前3世纪孔雀王朝阿育王时代的首府。佛经里多有记载,称为“华氏城”。
该地早期曾为佛教重镇,为佛教护法王阿育王奉佛的中心,也是摩揭陀国乃至整个天竺的佛教发源地,在佛教史上曾有过辉煌灿烂的时代。
如今这片土地,分属四个维戴赫国、梨奇维国、恩格国和新摩羯陀国的版图,期间又夹杂着若干诸侯城邦之属。
三天后,他们抵达了古摩竭陀国的故都王舍城,修整了一天,昔日被唐玄奘赞誉为宏伟大观的王舍城。大多荒废颓败不堪,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和旧址上复建起来的一座口不足万的小城,满地的泥泞和蓬头垢面的城中居民。是外来者唯一的印象。
从这里开始,道路变得平坦好走起来,时不时的还能看见石质的路面,这据说是为了方便阿育王朝圣,而修筑的便道,第二日的天黑之前,他们终于赶到了第一个又那烂陀寺安排接待的据点,名为佛陀伽耶的小城旧址,佛陀伽耶,也就是附族释迦摩尼证道涅槃之地。阿育王造的大普提寺,由于荒废颓败的年深日久,大普提寺的大半截已没入土中,只的一些基本轮廓还算完好。
依稀可以看出,大普提寺的主体部分为方台形,从寺基到上端渐次减小,上建圆锥形尖顶,仅余残办,但依旧十分雄伟峻拔。寺前满是青苔和蔓支的拱门上,有狮、鹿、牛、象等动物图案的雕刻。生动逼真。
寺中靠西墙的祭台上还有半截释迦牟尼大像。大像面朝东,背靠毕钵罗树数丛,大普提寺外的庭院墙址内,有历代供养人修的许多小塔,还有许多僧人的舍利塔。都已经籍没在荒草和泥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