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州,夜里刚下过雨,大大冲淡了笼城战中反复争夺撕杀的血腥和焦臭味,晨雾正在散去,喧闹声正在渐渐的淡下去。
一膘人马奔尘滚滚地冲进半升的门道。人人浑身浴血,却满是兴奋的得色。城头上顿时小小沸腾起来。
“回来了”
“快放闸”
框铛声中厚重的铁闸,缓缓降下,随后一拥而上,用准备在门洞两边,载满条石和大砖的推车,将其彻底顶死。
蒙蒙的夜雨。也是夜袭的好空隙,自从史思明来了以后。这些史军地花样就更多了,到了夜里也不安生,轮番在诸门前鸣鼓大做,用的是疲兵之法,因此龙武军也礼尚往来,时不时派敢死之士,挑选一个方向出去夜袭。杀人毁鼓夺旗,虽然这么做对叛军整体,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影响,但却可以振奋士气。
领头地一员披甲的大将,丢下手中沾满血污的旗帜,登登登顺着细长的城阶,大步跨上城来,
铠甲上尽是湿淋淋的雾气和血滴。对我半膝拱手一礼,哑着嗓门道
“幸不辱使命”
“做的好”我赞许道,
“不过,夜露清寒,出了身大汗后,还是先下去喝碗姜汤。换了衣裳把,再来秉事把”
“我可不想,连叛贼都没击败你,却因为病通少了一员可用的大将”
“是”听了这话,他坚毅如石头雕塑地脸,也不禁稍梢露出一丝生动的颜色,领命下去。
他叫李处崟,乃是崔光远的原来属下,由于崔光远是带着追随者,加入龙武军的。因此象原长安令苏震。判官王伯伦、从事李椿,校尉花惊定、严侁等人也在龙武军中效力。当然,本来都得先在一些不太重要的位置上观察一段时间,现在龙武军新逢大败,少人可用的情况下,他们也被拉出来负责起对城内数万青壮的编练和管理。
崔光远既然号“蒲萼县令”“白丁京兆”,他的部下多数也是三教九流,市井色彩浓厚,但这李处崟算是其中地异类,少有的勇武果敢之士,当初长安夺门之战,他率领数百名城役、衙丁组成的杂兵,将数千逃窜安军堵在金明门,竟无可奈何。
我派他去夜袭,也是少人可用下,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保全实力的想法,不过既然人家表现出足够的价值和作用后,我也不吝给他更好地位置,把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做。
随着日头高起,城外的营地,在连片的鼓号声中,象一直巨大的怪兽,终于缓缓苏醒过来。
无数顶盔贯甲,用金属和皮革包裹的人体,活动起来,就如在平坦的大地上,滚荡过一阵汹涌的风雷,齐刷刷的踏步前进时,卷荡起的烟尘,如积拢在上空地烟云,久久不能落下,
首先出现地是无数民夫,在团头鞭策下,手擎肩顶的将冲车,云梯、木幔缓缓推前,在他们甚后是,是众多地石炮、床弩,在赤着梆子的营匠、土木军的操使下,将甩臂向地面压的低低的,发出咯吱声响,连成一片。
狐尾轻裘,背弓套绳的游骑军,鳞甲森森提槊挽刀的越骑军,全身披挂垂马不见面目的御帐亲骑,大片明光,尖顶圆盔,持槊如林,执盾连墙的平卢步军,个头矮小短甲露臂,背错刀盾的渤海山林军,身负大弓长箭,批发无盔的高丽射声军。。。。。
最后才是革甲毡帽,杂色旗号的众多胡兵,有马的不多,多是酋首、头目之流,许多人甚至还只穿着简陋的破皮袍子,提拿着一两件刀、斧、锤、棒之类粗制兵器,松松跨跨的三五散落在一处,乱烘烘的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嘈杂声。只有从他们脑后的结髻小辫的样式,才能稍稍分辨出这些乞丐一样的家伙,那些是契丹、奚族,那些又是突厥人,
“看来仆固怀恩在北边干的不错,把这些羁縻州的聚落追迫的,日子很不好过啊”我自言自语道
跟在我身后的崔光远,闻声也只是笑笑不语。
“真是可惜了”
“什么可惜”刚巡视过来的副将韦韬,不明所以的问
“多好的土地啊”
我指了指卞州城外,一望无野的大地。那里本来是阡陌纵横,稼樯遍野地所在,被翻出来的泥土,是丰腴的褐色,现在都扎满了营盘,被各种纵横交错的沟渠水道划的伤痕累累。。
“中原素来丰沃,滋养亿万。其中又以卞州这种河冲地,最能养人”
崔光远接口道
“现在正是抢种豆黍稷。这些速生粮种的时节,若是误了这最后一道农时,待过了谷雨的萍始生鸣鸠拂其羽戴胜降于桑这三侯,就没有任何收成了”
我赞许地轻轻点了点头,
他不愧是当过一方父母官,促过耕织的人。有时候饥荒可比战乱更能杀人,饥荒也是各种动乱诱因。破坏力绝对不比什么洪水天灾小。
我们能够这么悠闲话事,那是因为,在史军挖断汴水分渠前,我们得到地最后一条消息。
太子小白安然无恙,这算是目前最好的消息了。
虽然神武将军管崇嗣一度身陷敌围,负十数创力战不退,差点没命回来,虽然中军营属都损失惨重。几度被逼近内帐,连医护营里的伤兵都拉出来凑数。
但在邺城之战的尾声,太子小白所在三台城大营,终于坚持到附近的回纥兵来援,回纥大王子叶护,身先士卒。从侧翼对史军发起冲锋,所谓回纥王庭护帐军的威名毕竟不是吹嘘,几乎是所向披靡,而滞留在城内的官军,也中郎郭析地指挥下,重新集结起来,以城墙为掩护,冲杀出来,三向夹击威胁下,众多叛军不得不放弃了如潮的攻势和战果。暂退西城。
此战后。太子小白虽然收拢了近十万的人马,但是由于粮食辎重多被毁。难以继续支持,又听说洛阳出现叛军骑兵的消息,对峙了数天后,还是在李嗣业的建议下拔营而走,又一路汇合了郭、李两部,虽然在史部的猛烈追击下,但还是有惊无险的退到了洛阳。
当然作为派遣奇兵队的回应,在太子小白地强烈要求下,将有一只河西、朔方的混编骑兵,随谢思部南下机动侍机接应。这无疑给城内的人再次吃了定心丸。虽然依旧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史思命吃错什么药,会跑这里来。
但是既然内有粮,外有援,大量史军在这里拖的越久,洛阳那里就有越多恢复的时间和战略缓冲。
但是城外一反常态的,没有立即发炮掩护冲锋,也没有象贯常一般押着附近抓来地百姓,驱为攻城的炮灰,以消耗守城的箭只,要知道最头的几天,史军就是用刀枪威逼着这些无辜的百姓,硬是前赴后继的用尸体填平了四门的护城河。若不是我
突然,一骑高举着火红的小旗,跃马如箭的错跳开满地的残骸废墟,冲到城下,城头依旧是懒洋洋地气氛,按住没有发箭。这些天守战下来地经历,足够让任何一个初上战场的人,都知道要珍惜每一只箭石。
只见骑小心地停留在,班驳残破的城垛后,那些装满碎石的藤筐,捆扎在斜板上的滚木,绳坠的石锤,活动灰斗、滚油滑漕等,距离之外,
也不由他要这般小心。
守城的这些日子,也大大激发广大龙武军将士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虽然损失了大部分的器械,但是军匠们还是按照需要,用城里现有的原料,重新造出些替代品来,以至于艰险的守城之余,也变成古代军事科技大展览。层出不穷的新花样,也让进攻的敌军吃尽了苦头,
比如那个旋风炮,其实来自后世西夏人骆驼军的发明,通过手摇的机关发力后,链弹一样的东西,甩到人堆中去,几乎是横扫一片。
吐气开口,声如洪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