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笙的眼泪一下子漫了出来。
虽然与采萍才刚刚认识,但最后的时刻,是采萍为了救她而被何梦齐击中。而之后银笙被师傅带走,仓惶间只望到采萍如断线纸鸢般跌入草丛,此后发生了什么,她竟是一无所知。
她还跟着哥哥想再去解救神医与采萍,在当时的银笙心中,采萍只是受伤而已。她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奚秋弦站在距离神医不远的地方,神医背影有些伛偻,顾自掘着土。“师叔你受了何梦齐一掌,为什么不好好休息采萍的后事,让我来替你处理”他低声道。
神医看都没看他,丢下铁铲,伸手扒着堆积起来的泥土。过了片刻,才道:“我的徒弟本来就是个没人要的孤女,跟着我十来年,吃的是粗茶淡饭,现在比我先走一步,我将原先给自己留的墓地给了她,并不需要办什么后事。”
“但我怕您伤了身体”
神医冷冷看他一眼,“我已经无牵无挂,与你也没有什么关系,你为何还留在这里不走”
奚秋弦垂下眼帘,“我不是还想赖着不走,因为之前并没有正式向您致歉,若匆忙走了甚是不安。”他回过头,看了看银笙,又向神医道:“银笙回来了,我带她来送一送采萍。”
神医踞坐于荒草之间,抬头望着两人,再看看已经死去的采萍,摇了摇头。
“不必弄这些繁文缛节,埋了就埋了,过不了多久便是一堆枯骨,我也一样。”他说着,吃力地抱起采萍,将其放在了刚刚掘好的墓穴里。
银笙哽咽道:“前辈,对不起。我没有想到自己一去会引出那么多事。”
神医不说话,只是顾自又看了采萍一眼,爬上地面用双手将泥土推入墓穴。采萍的面目与身子很快被簌簌而落的泥土覆盖,逐渐的,消失在厚厚土堆之下。
银笙一直在哭,但神医没有再看她。
“师叔,您现在孤身一人,且又受伤在身,不如跟我回巫山先行疗伤”奚秋弦的话还未说罢,神医已经转身离去,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银笙忽然想到哥哥说过的话,紧追几步,朝着神医的背影道:“前辈,暗夜盟的人或许会来杀人灭口的”
神医的布袍在风中飘摇不已,他边走边哑声道:“来就来吧,他们再也不会找到我了。你们也一样。”
“师叔”奚秋弦望着他孤瘦背影,不由自主跪了下去。
河岸边有一艘小舟,正是之前采萍撑来的,神医一撩衣衫跃上船头,竹篙一点,船儿便如轻叶般翩然而去,很快消失不见。
天际一抹苍蓝,云雾翩跹。有风自河流对面的山谷徐徐吹来,泛起万千涟漪。这数不清的耀眼光亮在银笙看来,丝丝缕缕,交错连绵,就像一张凝着无数朝露的蛛网,将她困在了中央。
奚秋弦面朝着船只离去的方向,依旧跪着未起。他的轻衫为微风吹动,腰身仍挺直。银笙慢慢地走到他身后,俯身道:“阿弦,你起来好吗”
他似是在出神,目光渺远,没有回应。银笙抿了抿唇,攥着拳,在他身侧蹲了下来。两个人离得很近,阳光正从对面直直射来,她可以看到奚秋弦纯澈的眼里有淡淡的水雾。
“我们先回巫山吧”银笙试探着问他。
他缓缓地转目看着她,经过一夜的煎熬,她的脸色也很差,眼圈有些发红。奚秋弦很快垂下眼帘,道:“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吗”
银笙愣了愣,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想了半晌,才道:“神医现在正在气头上,等你的身体好一些,我再跟你一起去找他道歉”
他静默片刻,看着自己的双手,道:“我不应该来这里。”
银笙心里一阵酸涩,他又道:“或许我更不应该让你带我去冰洞山”
“可是已经发生了还能后悔吗”她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不想他陷入这种自责中,“其实,其实要不是我擅自出了山洞,说不定也不会这样阿弦,我会跟你再去找神医赔罪的,但你现在先起来好不好”
他却摇了摇头,望着她,许久。
“我让你跟着鬼虚影走,你们为什么又回来了”奚秋弦终于问道。
银笙一怔,低下头去。“我放心不下你,也放心不下神医和采萍所以,就让哥哥带我去那个山丘,想要解救他们。”
“然后呢”他静静看着她。
“然后然后”银笙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指,“他打探到何梦齐不在山顶,带着我往山上去,抓到了凤千魅。再后来,凤千魅趁机逃脱,哥哥去追她,我跟着跟着,就找不到他们的踪影了”
“那你怎么会跌到那个坑洞”
“我我不知道,好像是有人在背后袭击了我”银笙双眉微蹙,眼神有些恍惚,不敢正视他。
奚秋弦始终盯着她,随即反问道:“袭击你之后那人就走了,然后等着我们去发现你,将你救下山他这样做又有什么益处”
银笙的脸微微发热。“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她心慌意乱地道。
他明丽的眼眸中添上了几分寒意,没有再追问下去。
银笙见他唇色发青,不禁祈求道:“阿弦,你有什么话要问我,等回去后再说好吗这里风很大,你会受不住的。”
他却望向采萍的坟墓,没有说话。两个人僵持在此,过了许久,自后方传来脚步声,是天淑天淼等人走了过来。“少爷”天淑见奚秋弦还跪着不动,不禁走到他身后,俯身扶着他的肩膀,“何梦齐虽暂时走了,但此地还是不安全,为大家考虑,您也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奚秋弦这才撑着她的手臂吃力站起,银笙自从他们到来之后便一直静默不语,此时更是退离至一旁。天淼准备叫众人启程,但看到银笙还在边上,不禁问道:“银笙姑娘,鬼虚影又回到暗夜盟了,你知不知道”
银笙一惊,抬目望着他,又望向奚秋弦。奚秋弦眼睫低垂,不动声色。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心乱如麻。
“少爷,您没有问问清楚吗”天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