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信正在走投无路上,半推半就,也便应了。又与孙友议,孙友牵线,事成,赵信得了陆氏,拿陆氏家私与孙友一百贯作谢媒钱。两人定计,要赚了陆氏的家财。孙友道:“他家那孩子,今年必不中的。世上又有几个盛凯来不中正好我为你做个引子,且往他家做个西席,说是指点文章。你又得府君喜欢,他家必想求你美言一、二女户。界时,你便如此这般”
两人计定,赵信虽有不愿,也是无奈。孙友更说:“寡妇再嫁,乃是好事,纵府君也说不出甚来,也是义举哩。”
当下议定,果然念郎并不曾中了秀才,陆氏等叹一回,也不甚在意,恰如孙友所说“世上又有几个盛凯”然念郎意颇不平,考试的总想着自家能考上,谁个考不上还要开心那头孙友便对陆大舅如是这般一说,陆大舅原是指望着妹子外甥过活,平日在街上也听闻赵信之名,再听孙友撺掇,便来寻妹子商议。
陆氏再精明也是个妇人,且寡妇止有一子,与邻居又不和睦,所指望者唯念郎而已。她也知赵信之名,又有孙友这个秀才做保,有娘家兄弟作陪,便携念郎,自家隔帘子见了一面,这赵信自然要作正人君子状。赵信隔帘,只觉后面人身形窈窕,陆氏却将他看个清楚,见是个俊秀才子,头一眼倒还真是觉得顺眼。
当下拜了师傅,又付束修。赵信偏要出个幺蛾子,束修照收了,又不住他家,只说:“我那里人来人往,有些儿乱,隔日我自往府上来,教完便回。”陆氏想,她寡妇人家,实不好留个男人住宿,这先生倒是识趣儿,又见他秀美,也是合意。
当下摆了桌儿,往泰丰楼里订了酒席,叫陆大舅与念郎陪着赵、孙二人吃酒。赵信便隔日一来,也时时与陆氏说些“令郎今日读得如何”一类,真个软语相陪,又说陆氏,念郎不可死读书,又教念郎琴棋。
一来二往,赵信言语里行止间便带出几分儿来,且以琴声相挑。陆氏年轻守寡,且不说寂寞难耐,单是孤儿寡母,娘家又指望不上,便令人心焦,家中总是缺个当家的人儿。此时来一青年男子,生得又好,名头又响,又似有意,她也略有心动。也与赵信做新衣衫、新鞋袜,又唤过赵信书僮儿来,与他果子吃,问他赵信家中事。
书僮儿便照实说:“实中并无旁人。”端的是父母双亡,无人压在头上。且为念郎计,念郎要出头,总需有人扶持,赵信有名的人儿,府君那里也说得上话,陆氏实有些意动。更兼赵信时时弹个琴,又从外头与陆氏带些东西来,陆氏守寡,不便张扬,赵信与她买些精巧物件儿,又使笼子拎了鸟雀来与她解闷儿。
忽忽月余,某日,赵信有事不曾来,陆氏便觉有些失魂。孙友代赵信而来,微露赵信乃是因手头不凑紧,另有他事要做,好得些钱。第二日上,赵信来时,却只字不提缺钱之事,反为昨日不曾到来致歉。陆氏道:“昨日孙先生来说了哩,先生有事不凑手,我也不是那等不知礼的妇人。”又赠百贯钱与赵信。赵信十分推拒,陆氏强要他收下。
赵信便道:“无功不受禄,我有玉佩,随身所佩之物,今收娘子钱,拿与娘子把玩。”贴肉取了出来,交与陆氏。陆氏脸上一红,收了。
然她又是个精明妇人,有个命根儿一般的儿子,纵有钱,也不好扒开了心全贴与赵信。赵信这里却是叫赖三儿催着还账,心中焦躁。更可恼上这街上住着个洪谦,赵信眼中,早将自家与洪谦作了一时瑜亮,偏可恨洪谦人财两旺,样样出挑儿,纵做过赘婿,现只有人说他仗义的,不比他,一个寡妇也不曾勾上手来。
更要命的是念郎也不是个笨人,看赵信的眼睛,便显出有些不对来了。陆氏、赵信与他说话,他也爱搭不理,且常恨恨。陆氏便渐冷了下来,情郎可意,终是儿子要紧。
街坊皆知念郎拜了赵信做师傅,然与他家并不十分亲厚,也止于赵信来时,围观一二,并不上前搭话来。又因寡妇门前是非多,赵信来往游宅,常有新衣穿,家中有女孩儿的,却将女儿看紧,生恐做出不好事来。主人家口上不说,仆役嘴巴是管不住,时有侧目,弄得念郎十分难堪。
然总要将面上功夫做到,念郎每日防贼般亲送赵信出门。
这一日也是合该有事,玉姐过了十二岁生日,个条儿开始往上长,又因金哥长大,她与洪谦拿金哥做幌子,哄过了苏先生去程宅里学赌钱。此后便不得不时常送金哥去程宅,洪谦要读书,又兼要温书考举人试,这差使便落到了玉姐头上。
玉姐从自家往外祖家,两家斜对着门儿,不过是这个门儿到那个门儿,统不过三、二十步,从不曾乘轿儿遮人眼。这日因下着小雨儿,不敢令金哥出来,玉姐便自去与林老安人说话,以免老人寂寞挂心。小茶儿与玉姐撑个伞,便是盖头也省了。
这一带街坊又皆相熟,无个乱人出入,便是那等打更、倒夜香的,也只从后街上走。且有小茶儿与朵儿左右回护,哪料念郎送了赵信出来
雨天里,玉姐踩个木屐,防湿了绣鞋,越发显得身量儿高些。雨巷里佳人“侍儿扶起”,娉娉袅袅而来,赵信不由站住了来。那头小茶儿一闪身,玉姐几步路功夫也到了程宅门口儿。
赵信、玉姐,皆是念郎仇人,念郎心思一动,见赵信曾看着程家大门发愣,不由嘿嘿一笑:“那是洪秀才家姐儿,两家子的宝贝。”因说玉姐诸般好,说得自家都要吐了。他知母亲与赵信钱,猜赵信是个爱钱的,又说玉姐有一付好嫁妆,都在她手里。
末了问赵信:“先生才子,此女佳人,可有意否”言罢挤眉弄眼,又说可代参详。
赵信因知洪谦事,想来这念郎固有私心,却也所言不假,且玉姐青春貌美,不比陆氏又有个拖油瓶的儿子。所犹豫者,乃是佳人之父与他不对付,赵信不免踌躇。是以赵信并不答应,念郎急将他扫地出门,又不想闹出来令人看了自家笑话,左问右问,那头逼债的又紧。
赵信便说与孙友,且言:“只恐其父挑剔。”
孙友笑道:“果然是赵兄,必要佳人相伴。她父亲不乐又有何妨只要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