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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48(1 / 2)

确是个救急之策,一方面他害怕会引起江南到处骚动,正像这班言官们所说的“亡命无赖之徒相率而与富家为难”富家大户自来是国家的顶梁柱,怎么能放纵无业小民群起与大户为难他决定不再考虑李琎的建议,而重考虑向皇亲们借助的事他认为别的办法纵然可行也是远水不解近渴,惟有皇亲们都住在“辇毂之下”,说声出钱,马上就可办到但这是一件大事,他仍有踌躇,于是对帘外侍候的太监说:

“叫薛国观、程国祥来”

当时有七位内阁辅臣崇祯单召见薛国观和程国祥是因为薛是首辅,程是次辅另外,他还有一个考虑薛国观是陕西韩城人,与江南大户没有多的关系,程国祥虽是江南上元人,却较清贫当朝廷上纷纷反对向江南大户借助军饷时,只有他二人不肯说话,受到他的注意他希望在向皇亲们借助的事情上他们会表示赞助,替他拿定主意他今天召见这两位辅臣的地方是在宏德殿,是乾清宫的一座配殿,在乾清宫正殿西边,坐北向南他之所以不在乾清宫正殿的暖阁里召见他们,是因为他看见每日办公的御案上堆的许多文书就不胜心烦,没有等到他们进宫就跑出乾清宫正殿,来到宏德殿,默默坐在中间设的盘龙御座上,低头纳闷

过了一阵,薛国观和程国祥慌忙来了他们不知道皇上突然召见他们有什么重大事情,心中七上八下在向皇上跪拜时候,薛国观误踩住自己的蟒袍一角,几乎跌了一跤,而程国祥的小腿肚微微打颤,连呼吸也感到有点困难赐座之后,崇祯叹口气,绕着圈子说:

“朕召见先生们,不为别的,只因为灾异迭见,使朕寝食难安前天的大风霾为多年少有,上天如此示儆,先生们何以教朕”

薛国观起立奏道:“五行之理,颇为微妙皇上朝乾夕惕,敬天法祖,人神共鉴古语云:尽人事以听天命皇上忧勤,臣工尽职,就是尽了人事,天心不难挽回望陛下宽怀,珍重圣体”

崇祯说:“朕自登极至今,十三年了,没有一天不是敬慎戒惧,早起晚睡,总想把事情办好,可是局势愈来愈坏,灾异愈来愈多,上天无回心之象,国运有陵夷之忧以大风霾的灾异说,不仅见于京师一带,半月前也见于大名府与浚县一带据按臣韩文铨奏称:上月二十一日大名府与浚县等处,起初见东北有黑黄云气一道,忽分往西、南二方,顷刻间弥漫四塞,狂风拔木,白昼如晦,黄色尘埃中有青白气与赤光隐隐,时开时阖天变如此,怎能叫朕不忧”

薛国观又安慰说:“虽然灾异迭见,然赖皇上威灵,剿贼颇为得手如今经过玛瑙山一战,献贼逃到兴归山中,所余无几,正所谓釜底游鱼,廓清有日足见天心厌乱,国运即将否极泰来望陛下宽慰圣心,以待捷音”

崇祯苦笑一下,说:“杨嗣昌指挥有方,连续告捷,朕心何尝不喜无奈李自成仍然负隅于商洛山中,革、左诸贼跳梁于湖广东部与豫南、皖西一带而山东、河南、河北到处土寇蜂起,小者占据山寨,大者跨州连郡似此情形,叫朕如何不忧加上连年天灾,征徭繁重,百姓死亡流离,人心思乱目前局面叫朕日夜忧虑寝食难安,而满朝臣工仍然泄泄沓沓,不能代朕分忧一言筹饷,众皆哑口,殊负朕平日期望之殷”

薛国观明白皇上是要在筹饷问题上征询他的意见他低着头只不做声,等待皇上自己说出口来,免得日后一旦反复,祸事落到自己头上崇祯见首辅低头不语,使一个眼色屏退了左右太监,小声说:

“目前军事孔急,不能一日缺饷国库如洗,司农司农户部无计卿为朕股肱大臣,有何良策”

薛国观跪下奏道:“臣连日与司农计议,尚未想出切实可行办法微臣身为首辅值此民穷财尽之时,午夜彷徨,不得筹饷良策,实在罪该万死”

“先生起来”

等薛国观叩头起来以后,崇祯不愿再同薛国观绕圈子说话单刀直入地问:“朕欲向京师诸戚畹、勋旧戚畹、勋旧戚畹与戚里同义,即皇亲国戚的代称勋旧指因先人有大功勋而受封世袭爵位的世家与缙绅借助,以救目前之急,卿以为如何”

薛国观事先猜到皇上会出此一策,心中也有些赞同,但他明白此事关系重大说不定会招惹后祸他胆战心惊地回答:

“戚畹、勋旧,与国同休,非一般仕宦之家可比,容臣仔细想想辅臣中有在朝年久的,备知戚畹、勋旧情况,亦望皇上垂询”

崇祯明白他的意思,转向程国祥问:“程先生是朝中老臣,在京年久,卿看如何”

程国祥在崇祯初年曾做言官,颇思有所建树,一时以敢言知名后来见崇祯猜疑多端,刚愎任性,加上朝臣中互相倾轧,大小臣工获罪的日多,他常怕招惹意外之祸,遇事缄默,不置可否,或者等同僚决定之后,他只随声附和,点头说:“好,好”日久天长,渐成习惯由于他遇事不作主张,没有权势,然于明末的门户斗争之外,所以各派朝臣都愿他留在内阁中起缓冲作用,由于他年纪较大,资望较深,所以他在辅臣中的名次仅排在薛国观的后边因为“好,好”二字成了他的口头禅,同僚们替他起个绰号叫“好好阁老”刚才进宫之前,一位内阁中书跪在他的面前行礼,哭着说接家人急报,母亲病故,催他星夜回家程国祥没有听完,连说“好,好”随后才听明白这位内阁中书是向他请假,奔丧回籍,又说“好,好”,在手本上批了“照准”二字此刻经皇帝一问,他心中本能地警告自己说:“说不得,可说不得”不觉出了一身汗,深深地低下头去崇祯等了片刻,等不到他的回答,又问:

“卿看向戚畹借助还是向京师缙绅大户借助要是首先向戚畹借助,应该叫谁家做个榜样”

程国祥跪在地上胆怯地说:“好,好”

崇祯问:“什么你说都好”

“好,好”

“先向谁家借助为宜”

“好,好”程的声音极低,好像在喉咙里说

“什么什么好,好”

“好,好”

崇祯勃然大怒,将御案一拍,厉声斥责:“尔系股肱大臣,遇事如此糊涂,只说好,好,毫无建白,殊负朕倚畀之重大臣似此尸位素餐,政事安得不坏朕本当将尔拿问,姑念尔平日尚无大过,止予削职处分,永不录用下去”

薛国观见崇祯盛怒,不敢替同僚求情,也有心将程国祥排出内阁,换一个遇事能对他有帮助的人,所以只不做声程国祥吓得浑身颤栗,叩头谢恩,踉跄退出回到家中,故旧门生纷来探问,说些安慰的话国祥不敢将皇上在宏德殿所说的话泄露一句,提到给他的削职处分,只说“好,好”当晚奉到皇上给他的削职处分的手谕,他叩头山呼万岁,赶快上了一封谢恩疏,亲自誊写递上但是谢恩拜发之后,他忽然疑心自己将一个字写错了笔画,日夜害怕崇祯发现这个错字会给他重责,竟致寝食不安,忧惧疑成疾,不久死去

却说程国祥从宏德殿退出以后,崇祯问薛国观想好了没有国观看出来崇祯很焦急,左右无一人,赶快小声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