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过目”
杨元庆接过李世民的亲笔信,打开看了一遍,信中李世民的语气很谦虚,先是感谢他从高丽手中救回关中士兵,随即希望隋唐两朝保持仁义,战争归战争,不因战争而废人伦
在信的最后提到了屈突通和史大奈,李世民以极为诚恳的语气呼吁他恳请殿下放二人归唐,以聚人伦之礼,慰其妻儿之思
杨元庆看完信,随手放在小桌上,微微叹一口气道:“我能理解秦王对自己部下的关爱,隋军是仁义之军,不会虐待战俘”
他随即令道:“把史大奈将军带上来”
一名亲兵飞奔而去,杨元庆又对宇文士及道:“很抱歉史将军似乎脾气不太好,为了保证他的人身安全,我们对他做了一点人身限制”
宇文士及关心的是屈突通,他嘴唇动了动,最后克制住了,先见见史大奈再说
片刻几名士兵将史大奈带了进来,只见史大奈肩上有伤,脸色十分憔悴,但双手却被反绑
史大奈进帐刚要大骂,却一眼看见了宇文士及,心中愣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这是秦王来救自己了,他眼睛一红感动的泪水几乎要滚落出来
他单膝向宇文士及跪下,高声道:“请宇文参军转告秦王殿下,史大奈忠心于他,宁死不屈”
宇文士及点点头,“我一定转告殿下,也请史将军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保重自己,秦王殿下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回去”
杨元庆一挥手,士兵立刻将史大奈带了下去杨元庆这才淡淡笑道:“按理说隋唐之间的停战协议中有交换战俘这一条,直接让宇文参军把史将军带回去也无妨不过这样一来,我就无法向弟兄们交代了,这样既然史大奈是突厥贵族,我们就按照突厥人的规矩,唐军可以赎他回去”
宇文士及大喜,只要杨元庆肯开这个口子,等会儿谈屈突通就容易了,他连忙问:“不知殿下需要我们用什么赎他”
杨元庆想了想道:“隋唐将领之间用什么价码赎身,我们也没有具体规矩,以后有机会两边的兵部再坐下来定一定规矩,现在史大奈既然是突厥特勒出身,那我们就按照突厥人的规矩,可汗赎百万头羊,叶护赎二十万头羊,特勒是八万头羊,看在你们秦王的一番诚意上,我再让一让,五万头羊,可以赎走史大奈”
宇文士及心中暗暗估算一下,五万头羊价值十万两银子,秦王给自己的开价是一万两银子,现在居然是十倍的价钱
他心中暗暗叫苦,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道:“我回去和秦王商量一下,会尽快答复殿下”
停一下,他又道:“殿下,能不能再谈一谈屈突老将军,或者让我先见见他”
杨元庆叹了口气,“见一见当然没有问题,不过听说屈突老将军从马上摔下时肋骨断了两根,刺入体内,伤势极重,不能移动,他现在还在襄城郡,恐怕你一时见不到他”
宇文士及吃了一惊,“殿下是说屈突老将军伤势极重”
杨元庆点点头,“我很遗憾,我已派最好的军医去救治他,但他伤势太重,加之年事已高,我不能保证他一定安然无恙”
宇文士及一颗心跌入了深渊,这样说起来,如果屈突通死了,也是很正常,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杨元庆
不过就算不相信,他也没有办法,只得满脸苦涩道:“那好我回去禀报秦王,等屈突老将军伤势好转,我们再谈”
说到这里,宇文士及又犹豫一下,躬身道:“另外我还有一件私事,想恳求殿下同意”
“你说,只能我能办到,我不会为难你”
“就是我的妻儿,殿下能否放他们回长安,士及感激不尽”
宇文士及的妻子是南阳公主,儿子宇文禅师跟着母亲,他们夫妻原本感情极深,但因为杨广之死,他们夫妻反目为仇
尽管如此,宇文士及依然深爱妻子,也希望儿子也回到自己身旁,能够全家团聚
杨元庆听说是这件事,不由笑了起来,“南阳公主和你儿子禅师现随太后住在晋阳宫,除了太后事关国体,不能随意出宫外,你的妻儿完全自由,你可以派人去接他们回长安,我不会阻拦”
宇文士及深深低下头,他何尝不想把妻儿接回来,但他知道妻子不会再原谅自己了,她不会回来
想到从前夫妻恩爱的幸福时光,现在却是妻离子散,天各一方,此生不知还能不能再相见,使他心中哀痛之极,眼睛一红,泪水从眼中滚落出来
杨元庆本来因为他父亲是宇文述而对他没有好感,现在见他居然在自己面前潸然泪下,心中对他也有了几分怜悯
暗暗一叹,杨元庆便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找个借口去一趟太原,比如谈一谈赎身的规矩之类,好好劝劝她,我也希望你们夫妻能破镜重圆,父子能够团聚”
宇文士及拭去泪水,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道:“多谢殿下关心,士及先告辞了”
他站起长施一礼,杨元庆随即吩咐亲兵送他出营
宇文士及走了,这时天已经大亮,杨元庆又回到了中军大帐内,站在沙盘前沉思片刻,吩咐亲兵,“去把谢侍郎找来”
片刻,谢思礼匆匆赶来,躬身施一礼,“请殿下吩咐”
“三天时间已到,你去问一问屈突通,问他考虑得怎么样了”
“卑职昨天去问过他,他说没有什么可以考虑”
“哼”
杨元庆冷冷哼了一声,“你再去问他,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是卑职明白”
谢思礼转身去了,杨元庆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当然知道李世民派宇文士及前来并不是为了什么史大奈,而是为了屈突通
但他怎么可能把屈突通交给李世民,用什么赎买都不可能,一旦他被厚币打动,将来带兵杀入太原之人,极可能就是屈突通,此人要么为己所用,要么杀之,没有第三条路
过了良久,谢思礼才匆匆回来,长叹一口气,“殿下,卑职磨破了嘴皮,他就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只求殿下给他留个全尸”
这句话使杨元庆身子微微一震,半晌,杨元庆终于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这是天意,他不可违之
杨元庆从抽屉里取出一只红色玉瓶,递给了谢思礼,“这是粟特人的剧毒,叫做帕帕木,入口即毙,你交给他,再告诉他,我会将他厚葬在北邙山,让他安心去”
帐内,屈突通披散着头发,向西北方向磕了三个头,随即盘腿而坐,他已沐浴,换了一身洁净的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