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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时分,脸色像天气一样阴着的周大人下了轿子,领着两个小吏步入巡检司官署。李巡检按下心思,领着所有书吏、队正大张旗鼓的快步迎上道:“有失远迎。”

周县丞冷哼一声,道:“你司今年是什么状况”

好个周大人,连口茶都不喝就迫不及待的来挑刺么,没有这样不讲规矩的。李佑忍着一边做手势请周县丞入屋,一边介绍说:“本年西水巡检司捕盗二百零三人”

周县丞不耐烦的打断了李巡检的话头,“二百零三文牍在哪里”

真是明目张胆的准备找麻烦了,我继续忍,李佑指着判事厅道:“都汇集在厅中等待查阅,请周大人细览。”

“牢里有人犯么”

“有五十余人犯未来得及一一审结,先检点在内了。”

“哦”周县丞瞪了李佑一眼,扭头就出了巡检司大门。

这是什么阴谋李佑奇怪的叫道:“周大人做什么去”

周县丞在轿边冷笑道:“捕盗二百零三,考语卓异。这个结果,李巡检认为本官能改变得了么”

李佑想了想,诚恳的说:“不能。”就算周县丞挑出问题,自己多半也会找陈知县压下抹去。

“那本官还在这里浪费时间作甚看你的嘴脸找不自在么,问三句话就够了告辞”周县丞丢下这话,上轿扬长而去。

李巡检第一次发现,周县丞有些地方还是值得欣赏的

第三集府城风波第101章巧取豪夺

八月初九,是崔监生状告李佑一案开审的日子。换成别人惹了官司,即便是有些财势的人家,也少不得提前去衙门里打点一二,但李巡检肯定是不需要的。他大摇大摆进了县衙,见尚未升堂,便去找黄师爷闲聊。

“你可要当心些。”黄师爷提醒道:“县尊说不定真会把关家小娘子判回关家。”

“县尊怎可如此不近人情。”李佑抱怨说。

黄师爷道:“县尊说你有些前途,但沉湎女色,尚欠教训。这关家小娘子左右不过是一妾室而已,怎么判无可无不可的。”

这年头到处都是拿小妾当衣服的无情无义士大夫啊,李佑感慨。忽然听那边皂役喊他上堂,便起身去了,却见黄师爷也在后面跟随。

“你来作甚”李佑站在公堂外疑道。

黄师爷抚须笑道:“看杂剧。”

上了公堂,便看到关员外和一个陌生的瘦削书生站在一起,大约就是崔监生了,周围还有几个县学里的秀才,有李佑识得的。

崔监生神态轻松,还有心对李佑点点头。他心里认定己方占尽道理,只要知县不过于鲜廉寡耻,官司必胜无疑。即使陈知县敢在人前明目张胆包庇李巡检,也可以上告的,崔监生在南京法司历事多年起码也是混个脸熟了。

唯一可虑的仅仅是李巡检事后报复而已,但原告方这两位一个娶了妻子就要去京城走门路然后到外地做官,一个下决心不惜一命也要把女儿从李家捞出来,倒也不怕报复。

想仗人多势众吗李佑对坐在上面的陈知县拱手道:“本案涉及妇人名声,敢请县尊驱散闲杂人等,还要烦劳黄老先生笔录。”

陈知县允了,挥挥手便有皂役将无关人驱逐出去,只留了崔监生、关员外、李佑、黄师爷和两个皂役。

那尖嘴猴腮的崔监生清一清嗓子开口道:“禀父台,上月学生与关家谈婚论嫁,已换婚书,此后却听闻巡检李佑拐带良家,强行占了那关家小姐为妾。现有婚书为物证、关老员外为人证,请父台为学生做主。”

李佑向陈知县辩道:“我与关家小姐情投意合,她自愿为下官妾室,哪来的强占民女一说这崔相公年老貌丑,才低德薄,又无自知之明,岂是良配那关家小姐得知要与其为姻,不堪忍受,便投奔下官,其情可悯,望县尊成全。这里有关大小姐的亲笔陈情文为证。”

崔监生见李佑借机辱骂自己一番,气的要还嘴,却听陈知县拍案大喝“公堂之上不许谩骂,下不为例”把崔监生给堵了回去。

陈知县看过各自物证,问过人证。便对崔监生道:“他二人彼此有意,已自成亲。贤生又何必苦求不舍。”

崔监生大义凛然道:“父台此言差矣,学生岂是为一女子礼法纲常乃立身之本,怎可为人情罔顾礼法,难道要鼓励各家女儿择郎私奔么。若父母之命全成空话,婚书换而不行,众人纷起效仿,世道人心还有可救乎”

李佑插嘴道:“据关家小娘子称,婚书是假的,她从未听过有这事情,托我向县尊说明,陈情文里也有这句。”

“两家以父母之命交换婚书,女儿不晓得也是正常。”崔监生强辩。

李佑嘲弄道:“敢情你们崔家嫁女是先把女儿瞒的死死,直到绑着抬上轿子。”

陈知县决断道:“婚书有疑义,暂且不提。”

崔监生不以为意,李佑再三狡辩都是苟延残喘,他这边可是有女方父亲作证的,谁也翻不了案。崔监生一把拉住在公堂见官有点腿颤的关员外道:“即便不提婚书,却有父命在此,这总不是假的。女儿私情焉能越过父命”

陈知县知道刚才双方你来我往的都是走过场的泛泛之谈,下面才是关键时候,便转头望向李佑。话说陈大老爷昨天在县衙等了一日,也没见李佑仓皇上门求情,失望之下便心知肚明,这李佑定是又有什么主意能蒙混过关了,本想借他上门求情机会仔细训导他一番少年戒色道理的。

李佑掏出一张帖子,递给皂役,又转递给知县,“这是叫春堂张大夫的开的帖子。”这位张大夫在县衙医卜科兼着吏职,用二十一世纪的话讲,他的诊断具有一定法律效力。为了他这帖子,李巡检足足花费了五两银子,另外还拿张大夫的一家老小比划了比划。

李佑继续道:“经诊断我这关姓妾室已有身孕,怀着我李家之后,怎可荒谬到另配与他人”

崔监生和关老丈一时都呆住了,两人都万万没有想到李佑搞出一个怀孕的名堂,这样案情就要起变化。

等清醒过来崔监生质疑道:“荒唐的很,才这几日功夫就能有孕”

李佑不屑道:“你这无人理睬的老鳏夫懂得什么,十几天还不够么这诊断总不是假的。”就是假的,在陈知县那里也会成真的。难怪李佑一开始就要求驱散观众,只留几人在堂上。

“这是通奸”崔监生忍不住叫道,事态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再也淡定不住了。他在这行也混了几年,深知自己没这个能耐去推翻李佑那证据,情急之下喊出了通奸。不过回想国朝律例,貌似没有对通奸罪有具体惩治条文,全看断案老爷自由裁量

陈知县会偏向谁显而易见的,对这点装了糊涂。即便真算是奸情,但理论上关小姐又不是有夫之妇,实在没有追究的必要。

李佑懒得再与崔监生费口舌,上前对陈知县说:“前有人心向背,后有天理人伦,足可抵得其父乱命,本朝可是有以母随子的惯例。请县尊判下。”

陈知县道:“昔年太祖高皇帝曾问诸公,妾生子显贵可受封否答曰,夫君显贵正妻可封,妾室不可封,但妾室生子若显贵,当母凭子贵,因子受封,以全天伦。此事遂成国朝常例,本案可援照此法,虽有父命在先,女儿却又有孕在身,二者相较,礼法虽重,但岂能重于伦常大道,教骨肉天伦不得聚合当以母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