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爹爹”阿兴满脸茫然,心中既想相信这是自己的爹爹,却又不敢。为什么不敢,他也不明白。
那颀长的人影目光闪烁着,似乎已陷入了深深地回忆中。“阿兴,难道你忘了,你六岁那年,偷了隔壁王大婶家的玉米,回来后被我狠狠骂了一顿。”
“爹爹,你真的是爹爹”阿兴泪水狂涌,在喷发的感情再也抑制不住,连大腿上传来的剧痛,似乎也不是那么痛了。
忽然,一道若有若无的呻吟传来,刚才被那颀长人影一剑刺中心脏的村民居然没死透。他的身体微微扭动着,似乎因剧烈地痛苦而颤抖。
返求诸己
阿兴大喜,正准备上去将那人救起,那颀长人影却目光一转,一道残忍地冷芒倏忽即没。噗的一声,剑芒一闪,长剑直接插入了那村民的脑壳之中。乳白色的脑浆与鲜血混合流出来,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惊悚。
阿兴蓦地停在当地,充满难以置信之色。他实在不相信,父亲一向是个温和而善良的人,为何会突然变得那么残忍。
“爹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阿兴身体摇晃着,面色苍白地盯着那颀长人影。
颀长人影转过头,那一抹残忍的光芒忽然敛去,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他缓缓道:“这些人死不足惜,爹爹今日路经他们村子,他们有一个村民竟敢对爹爹出言不逊。爹爹一怒之下,就将他们全杀了。”
阿兴脸上神情凝固了,只觉此刻的父亲变得十分陌生,再也不是那个疼爱自己的父亲了。
那颀长人影忽然微笑道:“阿兴,咱们父子俩好久没见了,来,跟爹爹走吧。”颀长的人影缓缓地抬起手,向着阿兴伸过去。
阿兴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脑海中诸念纷呈,乱七八糟,竟不知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忽然一阵西西索索的声音传来。阿兴与那颀长人影同时转头看去,却见不远处的草堆旁,蜷曲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少年刚才似乎是被吓晕了,此刻醒过来,发现身边的惨剧,恐惧地躲在那里颤抖着。
“想不到,还有活口”那颀长男子嘴角忽地露出一丝狞笑,剑尖斜垂在地,缓缓地向那少年走过去。
阿兴一惊,急忙纵身一跃,挡在那颀长人影面前。双臂一张,挡住了那颀长男子的去路。
那颀长男子面色一冷:“阿兴,你干什么过去”语气中严厉,却又充满着一种浓浓的父爱。
阿兴心神震颤,仿佛又觉得自己希冀已久的怀抱就在自己眼前。此刻他只要向前倒,就可以扑入那个怀抱了。
但是,他不能。
一股坚强的信念支持着他,即使是大腿处的剧痛几乎要让他晕过去,他仍是硬生生地挺住了。他必须阻止这个人继续行凶,即使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不”他猛地抬起头,一双充满泪水的目光却饱含着无穷的坚定。他的心在颤抖着,却愈发坚定地拒绝了本能对幸福的渴望。
那颀长男子面色温和道:“阿兴,你怎么了你是爹爹的儿子,怎地不帮爹爹,反而帮着外人呢”
“住口”阿兴闭着眼睛,大喊一声。他倏然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对准了父亲。“就算,就算你是爹爹,你也不能这样,我不许你这样。”
那颀长男子忽然露出一丝冷笑:“是么,你想对爹爹怎么样”
“对爹爹怎么样,对爹爹怎么样”阿兴愣愣地在脑海中重复着一句话,忽然心神一定,大声道:“我要爹爹把这些村民好生埋葬,只要爹爹从今以后,改过向善,阿兴愿意以这条命,为爹爹偿还所有罪孽。”
那颀长男子冷冷道:“我若不答应呢”
阿兴横眉怒喝道:“那就要从阿兴的尸体上踏过去。”
那颀长男子道:“好,那我就杀了你,再杀那个小子。”说罢,竟迈开步伐,向着阿兴缓缓走去。手中的长剑,在月色下寒光凛冽,刺得阿兴睁不开眼。
阿兴没想到父亲真的要杀自己,心中不知是悲哀还是痛苦,暗道:“我死了不要紧,但我死了,父亲再杀死那少年怎么办我我岂能让爹爹继续再造杀孽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脑海中激烈地争斗着,但面对自己的父亲,他却又如何能割舍得断
蓦地脑海中又想起杨天行那句话:持正本心,返求诸己。
忽然间,他身体一震,似乎明白了。只觉精神在这刹那间升华了,仿佛被重新洗涤了一遍,不染尘埃。
他眉毛一凝,眼中闪过一阵坚定之色。突地举起匕首,向着那颀长男子狠刺过去。那男子似乎没想到阿兴竟会真的来攻击他,一愣之间,侧身躲过,冷冷道:“阿兴,你为了那一个不相识的人,竟敢要杀爹爹你忘了爹爹以前怎么教你的么自古以来,孝有三,大尊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你竟敢向爹爹行凶”
阿兴凛然道:“爹爹如不能改邪归正,阿兴愿诸般罪孽,尽归吾身。”说罢,横起匕首,再次向那颀长男子当胸刺去。
那颀长男子蓦地仰天大笑:“好一个诸般罪孽,尽归吾身。”他笑声越来越远,身影也越来越淡,阿兴忽然感到眼前一花,所有的景象俱已消失不见,再次恢复到以往的黑暗。
啪的一声响,眼前忽然光亮,他已习惯了黑暗,此刻蓦然遇到光亮,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只听耳边鼓荡着熟悉的笑声:“好一个愿诸般罪孽,尽归吾身。阿兴,恭喜你连过两关。”
阿兴睁开眼,但见眼前灯火明亮,站了一排的人。所有人都以赞赏的目光看着他,他不禁脸红了:“杨杨先生,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