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苏勖神色不对,似乎对移民疏一事有所担心的样子,李泰立马便冷静了下来,在书房门口呆站了一阵之后,一抖袖子,走到了几子旁,与苏勖面对面地跪坐了下来,缓缓地开口问道:“姑父,此事莫非另有玄机,又或是小八在布设圈套么
圈套倒不至于,不过其中确有玄机不假。苏勖深吸了口气,看着李泰道:“依殿下看来,太子殿下此举如何
这个李泰没想到苏勖不似往日一般一上来便为自己剖析一切,而是反问了自己一句,登时便愣了一下,眼珠子转动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面色凝重地开口道:“此举或许有利关东之繁华,嗯,对于民间而言,或许也算是良策,然,对于高门大姓来说,却未必是好事,须知我朝之根基在关陇门阀,可谓一荣俱荣,一枯俱枯,此举恐有动摇国本之嫌,由社稷之平稳看,未必是上策。
李泰本性聪慧,又曾在均州历练了两年,对于政务之道已算是颇为精熟的了,此番话娓娓说来,倒也算是中肯之言,虽不中亦不远也,见李泰能答得如此顺溜,苏勖的脸上虽平静依旧,可眼中却流露出了赞赏的神色,不过也没就李泰这番话进行点评,而是接着追问道:“那殿下打算如何应对
本王身为大唐之亲王,断不能就这么看着小八将这等大好河山生生搅成乱世,自当联合诸臣工以阻止此事之生,纵使有所责难,却也在所不惜李泰慷慨激昂地边说边起了身,一副义愤填膺之做派,宛若他才是真命天子一般。
李泰说得气势如虹,可苏勖却并未为之所动,依旧整容长跪而坐,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再次问道:“殿下将与何人联合又欲如何行事
这个李泰本想说与长孙无忌为的关陇门阀世家相联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强忍了下来,看了苏勖一眼,讪笑了一下,再次坐了下来,很是恭敬地抱拳行礼道:“姑父,此正是小王请姑父前来商议之事,小王虽有些浅见,却尚不成熟,须得姑父多加指点方可。
苏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木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丝笑容,微笑着道:“今日懿德殿之争何在,尔都知晓了么
懿德殿之争议早就传得满城风雨了,以李泰消息之灵通,又哪会清楚内中的关窍,此时听苏勖提起此事,嘴角一弯,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小王已得知了详情,据闻,小八今日当着父皇的面,与长孙司徒及诸侍中争了起来,父皇不得不将此事放到朝议时再行定夺,小王以为到时候必然有得一争,若是我等与长孙司徒联手,小八必败无疑
好,说得好,即如此,某倒有个疑问,却不知太子殿下为何要如此行事苏勖哈哈一笑,鼓了下掌,叫了声好,却又再次抛出了个疑问来。
李泰一听便愣住了,他倒是很想说李贞这是头脑热给烧的,然则转念一想,自己都能看得出的事情,就李贞那等狡猾之辈,又岂会看不通透其中的凶险之处,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这可不是李贞一向的风格,换句话说,那就是李贞此举的目的一定有着极大的利益之所在,问题是这利益又是何等利益却令李泰费思量了,想来想去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无奈之下,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小王不知,还请姑父指点迷津。
嗯。苏勖赞许地点了点头,很显然,他很满意李泰没有信口开河地乱答一气之慎重态度,笑了笑,接着问道:“殿下可知前隋与我朝因何而立,又因何而盛么
李泰本就是饱读诗书之人,对于这些历史掌故自然是熟烂于胸的,虽不明白苏勖为何好端端地问起此事,可还是飞快地答道:“概因人心向背,唔,再有便是关陇门阀之支持。
不错,答得好。苏勖收起了笑脸,面色严肃地看着李泰道:“我朝得立之根基在关陇门阀,然太子殿下得立却非出自关陇门阀之力,又或是说太子殿下靠的是新起之势力,无论是安西一系人马还是那些科举出身寒门,皆以太子殿下马是瞻,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太子殿下此举固然有为社稷筹谋之用心,却也不凡为嫡系清扫道路之考虑,后者或许还更多上一些
啊李泰倒是真没想到此处,一听之下,登时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惊呼了一声,一脸难以置信状地看着苏勖,好一阵子懵懂之后,猛地一拍桌子,愤然而起道:“本王誓不能容小八如此猖獗行事,败坏社稷之根基,本王这就找父皇说去
糊涂见李泰急吼吼地乱嚷嚷,苏勖忍不下去了,也顾不得甚子上下尊卑,冷冷地哼了一声。
姑父,小王一见苏勖了火,李泰立马冷静了下来,颓然地坐了下来,表情尴尬地道:“啊,小王只是一时义愤,还请姑父见谅则个。
见李泰已认错,苏勖自是不好再说重话,长出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殿下好生想想,圣上何许人也,岂会看不清事情背后的真相,若是移民疏不可行,圣上早就当场驳回了,又何必再行朝议,那岂非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