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葱岭关。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定州人终于停止了日夜不停地筑垒,葱岭关下难得地平静了起来,风雨之中,巴达玛宁布看着在他面前集合起来的数千名健壮妇女,半大的孩子,还有千多人精锐士卒,有些哽咽,这便是他为青部留下的种子,即便他们在这里全军覆灭,即便草原人最终失败,青部的血脉总得延续下去。
“族长”巴达玛宁布的一名爱姬哭喊着跪倒在地,抱着他的大腿,叫道:“族长,和我们一起走吧,放弃这里,我们一齐走吧”
巴达玛定布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抬手示意护卫将女人拖起来,温言道:“我不能走,这一战已不是为了巴雅尔打,也不仅仅是为了青部在打,我是为了整个草原部族在打,即便粉身碎骨,我的归宿也只能在这里,你走吧,好好地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为我留下一息香火,这样在每年的大祭之时,我和我的祖先们还可以得到祭祠。”
挥挥手,指着葱岭关一侧的茫茫的大山,道:“走吧,去哪里,去山上,再也不要出来,去大山里寻找那一线生机。你们在,则青部便不会灭亡”说完,毅然转身,走进关内,葱岭关的大门轰隆隆地关上,将数千名即将进山者关在了厚重的关门外。
数千人跪了下来,向着葱岭关三拜九叩,随即跨上战马,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葱岭关。
十数天过去了,在葱岭关的正面,一座里许长的土垒高高耸起,高度甚至超过了葱岭关的城墙,巴达玛宁布坐在城楼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土垒上的定州兵的面容,看到那闪着寒光地八占弩地箭头。但定州兵并没有就此罢手,数万室韦人仍然在夜以继日地找着土袋石块,奔上土垒,然后将这些东西倾倒在城下。
巴达玛宁布终于明白,对方居然想得是要将土垒与城墙之间填平,他咧嘴笑了一下,无言地坐在城楼里,擦着已经雪亮的战刀,这一天,定州兵除了土木作业,并没有攻城,除了偶尔有例行的石弹飞上城头,青部所有部众几乎都涌上了城头,或坐在城头,或依在城墙之下,没地方站了,便站在关下,等着随时补充上去,这其中,有壮实的汉子,有羸弱的老人,有健壮的妇女,也有蹒跚地老妪。
葱岭关之战进入了一种奇怪的气氛之中,数万室韦人干得更起劲了,铁尼格看到如此的攻城,气得直跳脚,这么简单的办法,为什么数百年来自己的祖宗们没有想到过呢他却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巴雅尔在定州投入了绝大部分的兵力,如果不是镇守葱岭关的恰恰是遭到重在打击损失惨重的青部,换作是虎赫的狼奔抑或是鼎盛时期的正黄镶黄,这种笨法子便要变成蠢法子了。
葱岭关内的异壮终于惊动了移山师的过山风,在一大票将校的簇拥下,爬上土堆的他仔细地观察着葱岭关的情形,映入眼帘的是让他触目惊心的情形,默然半晌的他返身走下土垒,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的中军大帐。
“国战无正义,内战无英雄,大帅说得不错,土垒建成之后,让铁尼格去享受破城的荣光吧,我们,不必出动了”过山风兴味索然地道。
手下将校尽皆无语。
又是五天过去,此时,距李清限定的日期已只剩下一天,过山风终于对铁尼格下达了作战的命令。挖了半旬日子土泥的室韦人终于盼到了这一天,看到定州人将一台台的百发弩沿着斜坡推上垒顶,兴奋地他们骑上战马,嗷嗷叫着等待着冲锋时刻的到来。此时,土垒与城墙之间的间司已不到十米。
震天的鼓声敲响,铁尼格踌躇满志地骑在马上,数百年来,第一个打破葱岭关的荣耀即将落在他这个乞引莫咄贺的身上,这一刻将被载入室韦史册。
“开始进攻”随着他的命令,早已蓄势待发的步卒们抬着一块块特别打制的长达十余米的板材,冲上斜坡,在百发弩的掩护下,在一声声咣当咣当的巨响声中,土垒与城墙之上,搭起了一道宽约里许的通道。
骑兵们呐喊着冲上斜破,跃马顺着这条通道直接冲上了城头,喊杀声旋即响彻天地。
过山风默默地坐在中军大帐中,等待着城破的消息传来。
入夜,熊德武冲进中军大帐,“将军,城破了”
中夜,葱岭关内的大火还没有熄灭,惨叫声仍在持续。过山风仍然雕象一般地坐在中军大帐里。
双手还缠着绷带,脸上被烧得满是疤痕的姜黑牛又冲了进来,“将军,铁尼格在屠城”
过山风身子微微一动,缓缓地抬起头,“巴达玛宁布呢”
姜黑牛叹了一口气:“他倒也是条汉子,本来可以逃的,但他坚持到了最后一刻,然然在城楼之上举火自残而亡”
过山风站了起来,“好了,就这样吧,我们在大帅规定的时日打破葱岭关,你去告诉铁尼格,葱岭关破了,让我看看他对我的承诺,茫茫的草原就在眼前,让室韦人毫无顾忌地前进吧,去抢掠,去杀戳吧去为他的祖先们复仇吧”
姜黑牛没有动,“将军,大帅曾过说,我们是要平定草原,而不是要灭绝草原,放任铁尼格,他会将草原上每一根草都染红的。”
过山风嘴角抽搐了一下,道:“蛮族拢共上百万族民,分布在广袤的草原之上,铁尼格,他杀得完吗去,传我的命令吧”
姜黑牛挥舞着缠满绷带的手,想要再说什么,终是张张嘴,没有说出来,一个转身,冲出了大帐。
“来人啊”过山风道。一名亲卫应声而入。
“请茗烟姑娘过来吧”过山风道。
“过将军”茗烟走进大帐,“恭喜过将军成功开辟第二战线,大帅击败草原蛮族,过将军居功至伟”
过山风微微一笑,道:“不敢居功,要说功劳,茗烟姑娘该当首功。”
茗烟苦笑一声,“我们放了一头恶狼进来,过将军,看到葱岭关内的情形,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过山风摇摇头,“天地循环,报应不爽,茗烟姑娘,当你看到这些,感到不适的话,便想想多年来定州人所遭受的苦难吧国战无正义,内战无英雄,大帅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两人相对苦笑无语。
“茗烟姑娘,你的使命到此已全部结束,协调我军与室韦人的工作已不再需要你了,你转道海路,回定州吧,在那里,有更重要的使命在等着你呢”
茗烟迟疑了一下,“过将军,对于室韦人,大帅有安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