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大吃一惊,他呆愣愣地望着叶天明,这种念头他从来就没有过,叶天明突然提出来,让他一时懵住了,叶天明知道自己的建议太过激进,朱允炆一时接受不了,就算接受他也要和自己的师傅商量,他便躬身道:“陛下,夜已经深了,臣不敢打扰陛下休息。”
“你去吧”朱允炆疲惫地挥了挥手。
叶天明告退了,朱允炆坐在那里还是一动也不动,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显得孤独而寂寥。他低低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一支铅笔,轻轻地抚摸着上面刻着的名字,“允炆”那娟秀的字迹还历历再现,往事如流水般的涌入他的心中,五年了,不知她现在还记得自己吗
“陛下,夜已经深了,请陛下歇息吧”一名太监小声地禀报道。
朱允炆摇了摇头,把铅笔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他吩咐道,“立即派人把齐泰和黄子澄请来,朕要召见他们。”
数十名侍卫骑马向宫外飞驰而去,瞬间消失在沉沉地夜幕之中,齐泰和黄子澄都已经睡下来了,他们被家人叫醒,说皇上有紧急事情召见。二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立刻穿衣进宫面圣。
皇城内宫,师徒三人秉烛而坐。朱允炆神色凝重地把刚才叶天明的紧急禀报说了一遍,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这件事他们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而且竟是周王告密。朱允炆叹口气又继续道:“周王告密估计是他们的内讧,朕暂且不管,关键是如何平息此事,叶尚书建议朕将他们趁机一网打尽,甚至赐一杯毒酒。”
齐泰和黄子澄对望一眼,他们异口同声道:“此事万万不可”
黄子澄更是站起身激愤地说道:“叶天明当真是其心可诛,竟然出这样恶毒的主意,置陛下于不义之中,陛下已经下诏书保证藩王安全。天下皆知,若出尔反尔,陛下的仁信何在诸王又是陛下的亲叔,他却劝陛下赐之毒酒,让陛下背负弑叔之名,伤及伦理纲常,臣与此等人同朝,真是感到羞辱万分。”
朱允炆见师父严厉抨击叶天明,他连忙替叶天明解释道:“师父息怒。叶尚书或许有点考虑不周全,但他也是为了朕好,只是方式错了,师父不要太责备于他。”
齐泰因为成功挑拨了叶天明和李维正的关系,达到了目的,他倒对叶天明没有那么刻薄了,他在一旁接口道:“其实叶天明确实没有考虑周全,毒杀了诸王,那他们手下大将会如何肯定会群起造反,一时又生出无数个蓝玉,还有京中的五六万亲兵,一旦闹起来也难以收拾,反而增加陛下的危险,解决这件事其实也很简单,后天陛下不去宗庙就是了,看他们能弹劾谁”
“这”不去宗庙朱允炆总觉得不妥,他又向黄子澄望去,黄子澄却哼了一声,昂然道:“怕什么。陛下尽管去,他们不就是拿几年前那件事来做文章吗说陛下不成体统,可陛下做了吗那个女人还好好的在辽东李维正身边,陛下根本就什么都没做,又何惧之有一句绝无此事就行了,想逼宫的无非是秦晋两王,陛下以正言反驳,臣就不信。在先帝的灵前他们真敢以谬论逼宫其他诸王也未必支持他们,反倒是陛下不去祭莫先帝,才被他们抓住把柄,这才是逼宫的最好借口,说不定秦王打的是这个主意。”
朱允炆点了点头,黄子澄的话说到他心坎上了,他毅然起身道:“师傅之言深合朕意,朕决定后天准时和诸王一起在宗庙拜祭先帝。”
旁边的齐泰虽然还是觉得不妥。可见皇上决心已下,他心中着急也没有办法了。
第二天一早,众人参加完朝会便各自回衙门了,齐泰忧心忡忡,他简单地处理了几件急事后,便匆匆离开了皇城,来到了李维正位于刘军师桥的府第,门房替他通报了,等了一会儿,管家出来,说李总兵有请,在书房等候,虽然李维正没有亲自出来迎接,但齐泰已经顾不上他礼节上的不周了,他跟着管家走进了书房,一进书房,李维正便惊讶地迎了上来,“齐大人满面忧虑,究竟出了何事”
事实上他当然猜到了齐泰为什么而来,就算齐泰不来,他也会找上门去,和燕王一样,他当然也担心朱允炆最后扛不住而真的退位了。
齐泰叹一口气便道:“马上要出大事了,我怎能不忧虑。”
“齐大人别急,请坐下慢慢说。”
他让齐泰坐下,又让人上了一杯茶,齐泰无心喝茶,便焦急地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黄子澄让陛下以正义服人、据理力争,并说不去拜祭反而让他们抓到把柄,我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妥。可又说不上来,陛下接受了黄子澄的劝告,已经决定明天去宗庙,我心里着急,便特来向李总兵求教。”
李维正听完了黄子澄的理由,冷笑一声道:“当真是腐儒之言,玄武门之变,李世民杀亲兄亲弟,又逼父亲退位,可人家不也一样有贞观之治,名垂青史吗诸王带兵进京,试图谋反,在混战中把他们误杀又有何妨修改史书就是了,实在不行,事后再一一册封,封他们某某太子某某皇帝之类的谧号,死皇帝总比活王爷令人省心吧而且反显出皇上的心胸和气度,皇叔造反他都不计较,至于他们招募那些乌合之众。有各地都指挥使看管着,还怕他们闹上天去”
齐泰听完李维正之话,不由目瞪口呆,心想他们翁婿二人真是一路货色,这位更狠,居然还想到了修改史书,心中虽不赞同,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只得干笑了一声继续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关键是皇上明天要去宗庙拜祭先帝,黄子澄坚持所谓不成体统之事根本就不成立,只要心正就不惧,让皇上以大义辩驳,我不知该怎么劝皇上。”
李维正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你们都是正人君子,满腹治国安邦之策,却真的不懂阴谋诡计。你们以为秦王真会拿那件事发难吗你们都知道那件事根本就没发生,难道他就不知道吗就算秦王蠢,可他身边的谋士呢,他们也蠢吗他这样说是想把皇帝先诓进宗庙。让你们以为事情不大,可以应付,等皇帝进了宗庙,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齐泰愣住了,半晌他才结结巴巴道:“可是皇上确实没有做什么有失仁德之事啊他们何以弹劾”
“何以弹劾”李维正有点不可思议地盯了齐泰半天,他不由哑然失笑道:“齐大人居然说何以弹劾。我来问你,先帝制定的诸般严刑峻法现在何在先帝定下的桩桩铁案,现在还有哪件没有翻案先帝对江浙课以重税,并言永世不得更改。皇上是否遵从了先帝之令皇上一次又一次地将先帝的律令圣旨踩在脚下,不屑一顾,有了这么多的依凭,秦王难道还不足以逼宫吗”
齐泰已经听得满头大汗了,他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耳光,转身就走,不等他走出门,李维正却淡淡一笑道:“不过秦王之谋确实不用大惊小怪。齐大人只须略施小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