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玲缓缓摇了摇头,“不,我还是不去了。抱歉,彭军,你们两个回去吧,回去告诉他,我没事的,真的没事。有啥啊,不就是辞职嘛,我就是不想再在机关上工作了,想要换一种生活,这也很正常”
彭军目光一凝,突然心里浮起一个大胆古怪的念头:这孙晓玲该不会是所以才要辞职的吧
安在涛没有想到孙晓玲竟然会不愿意跟他见面。他心里有些焦急也有些怒气,打不通她的电话,索性也顾不上避嫌疑,直接悄悄开车去了归宁,去了孙晓玲的娘家。但到了,孙晓玲也躲着不肯见他。
黄昏薄暮时分,立秋后有些凉爽的风缓缓吹拂而过。安在涛迎风而立,神色复杂地站在远处凝望着乡下孙家那幢土黄色的三层小洋楼,默然良久,这才猛然转身上车飞驰而去。
一晃七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孙晓玲辞职的手续基本上办妥,因为她的突然辞职,在房山官场和坊间都造成了强烈的震动,成为2003年金秋八月下旬最火爆的话题。
一个响当当的常委副市长,怎么会弃官不做事出反常即为妖,人们都疑惑不解,旋即无形中催生了很多流言飞语漫天传播。
其中有两种说法最为广泛。第一种说法是,市委书记宋迎春要动孙晓玲,孙晓玲见自己遭贬,一时气不过冲动之下,就赌气递了辞职报告,却不料被宋迎春顺水推舟一般地批准了。第二种说法是,孙晓玲有贪腐行为,为了逃避法律制裁,这才主动辞职,以退为进保全自己,算是聪明之举。
但对于这些流言飞语,事件的主角孙晓玲却显然没有放在心上。就在流言飞语越传越离谱的时候,她已经匆匆离开归宁和房山,踏上了南下的旅程。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有人说她去南方下海做生意,也有人说她出国享受生活
8月24日晚上,安在涛收到了孙晓玲托彭军送到天南来的一封信。信纸上空荡荡地,只有短短两句话寥寥数语再加几个感叹号:“我很好,我会回来的,相信我,不要为我担心”
安在涛的心情非常不好,他松开了手里的信纸。信纸轻飘飘地打着一个旋儿落了下去,纸面上孙晓玲那清秀的字迹似乎隐隐跳动起来,跳跃成一连串好看的音符。
安在涛叹了口气,无力地坐在了沙发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孙晓玲的行为太反常太诡异了,不要说别人怀疑,现在就连他也有些迟疑:难道,孙晓玲真的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真的贪了
一念及此,安在涛痛苦地攥紧沙发垫子,嘴角都有些抽搐。他不缺钱,金钱对于他来说也就是一个数字可如果自己的女人倒在了金钱这道门槛上,就实在是
天南机场。
孙晓玲穿着一身清爽的白色休闲装,头戴一顶太阳帽,手里提着一个米黄色的背包,脸上戴着一幅宽边太阳镜,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下午四点。开往南海的航班即将起飞开始检票放行,孙晓玲猛然扭头回来望着机场大厅落地窗外如诗如画的夕阳晚照,烟圈一红,两行晶莹的离泪津然而下。
“我会回来的,相信我。”孙晓玲慢慢垂下头去,摘下太阳镜用纸巾擦了擦眼角,然后戴好太阳镜,大步而去。
与此同时,安在涛正面临着重要的人生抉择,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生抉择。是留在省委办公厅等着接周烈的班,还是按照以前陈近南的安排去中央机关挂职
他必须要在一天之中做出选择,因为东山省推荐的十几个进京挂职的副厅级干部,马上就要报名成行。九月初就要启程进京,开始为期半年的锻炼挂职。
应该说,这种向上的挂职锻炼,不同于普通的挂职锻炼,机会是很难得的,可以说是东山省委省政府推荐出来的优秀干部,挂职完毕肯定是要受到重要的,这毫无疑问。
如果安在涛参加这种挂职锻炼,完毕之后,下放基本上就是一个地级市的市长了。
以安在涛的为人性情来说,他一直坚持做官是为了做实事,只有在基层才能有权力、有机会做实事,而一个地级市的市长他的目标当然是返回房山,就是一个最好的可以发挥才能和施展胸中抱负的岗位。
对此,安在涛绝不想放弃。
但是从安在涛个人的政治前途来看,当市长、之后还有市委书记,从市长到市委书记,起码需要3到5年的时间;而如果要上到更高的位置,所需要的时间就更长。
但留在省委办公厅接周烈的班则不同。一来,省委办公厅主任的位子,是一个权威显赫的位子,某种意义上说,其重要性绝对不亚于一个普通地级市的市委书记,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周烈过了春节就要当秘书长进省委常委,而安在涛接任后,在省委办公厅主任的位置上干上个5年左右,说不定就可以直接上一步以“省委秘书长”的身份进入省委常委,延续复制周烈的升迁之路,一步登天成为副部级干部。对于安在涛的个人仕途来说,这将会大大地缩短时间。
两者各有利弊,各有千秋。前者胜在根基稳健,且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符合安在涛的心愿和志愿;而后者,则机会更大、更多,况且留在省委机关担任办公厅主任,也有很多很多的实惠。
欧阳丹端过来一杯凉茶,轻轻笑道,“小涛,阿姨觉得你还是留在省委吧,这样你们父子就可以长长见面,你在省委熬上几年,将来前途无量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条件可是比你爸爸当初要好得多”
“你可是要想清楚。人生当中,有几步路是不能走错的,一旦走错,想要回头就不可能了。尤其是仕途,一步错步步错。我和你阿姨都是一个意见,你现在留在省委要比去挂职锻炼,机会更多。”陈近南也沉声在一旁道。
安在涛的眉梢轻轻地跳动了一下。此时此刻,他确实是有些犹豫不绝了。正如陈近南所言,仕途中一步错步步错,一旦走错,想要回头无异于痴人说梦。有些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法重头再来的。
所以,他也非常慎重。
坐在陈家的沙发上足足有大半个小时了,他都一动没动,心念电闪。但思前想后,还是有些犹豫。
越是考虑得全面,越是难以下决断。他
良久,他咬了咬牙,突然眼前一亮,暗暗为自己的患得患失而感到汗颜。此刻,他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随着官场生涯的深入,他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凡事利益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