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也慨然叹服:“陛下威风不减当年,这可是鹿王,唯王者可猎。”
“呵呵老了老了”
李隆基捋须摇头,眼中不胜追忆道:“当年我意气风发,率军讨逆,从死人堆里爬出,还会在意一只小小的鹿”
说到此,他壮心顿起,向身旁的侍卫令道:“命所有的宗室亲王立刻来此集中巡猎,夜里就宿营,射鹿杀羊分麾下炙,以扬我大唐李氏的血性。”
清明前后雨多于晴,今天长安的天气不幸被李清说中,下午开始,天空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可到了夜里,雨非但没停,反而变得狂暴,粗大的雨点敲在帐篷上,大雨如注,风从林中呼啸而来,几乎要将一顶顶扎在河边的帐篷掀翻吹走。
李隆基脸色阴郁,站在帐门望着大雨一动不动,原计划的篝火、烤肉活动只得取消,好容易萌生的雄心壮志也被一场无情的大雨扑灭。
“陛下,贵妃娘娘身子娇贵,受不得如此风寒,要不,咱们就先撤回宫吧”高力士一边小心观察李隆基的脸色,一边委婉规劝他,事实上杨贵妃呆在温暖舒用担心受什么风寒,高力士真正忧虑的是李隆基的身子,这几个月他精血贫弱,已大不比从前。
倒真不能让自己的爱妃受凉生病,李隆基点了点头,“你此言有理,他刚要下令回宫,却迎面见鱼朝恩从雨中跑来,跑到帐边,脚下一滑,险些摔了一跤。”
“什么事,如此慌里慌张”
“回禀陛下,永王说他有要事求见”
“你是说,琮儿派人去扬州刺杀李清”李隆基霍然回身,眼睛紧紧盯着李璘。
李璘在上磕了一个头,神情惶恐道:“前段时间皇兄请我到他府中商量扬州事宜,说得很含糊,儿臣不知其意,随后李俅也去了扬州,
近长安传言李清在扬州被刺,儿臣又算了算李俅的时敢惊觉皇兄找儿臣去原来是为此事。”
是否真的是李琮所下手,李璘也并无证据,但以父皇的耳目和智慧,也不需要他找什么理由,只要引起他的怀疑,也就足够了。
果然,李隆基斜睨李璘,冷冷道:“庆王为何要找你去商量”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刺杀只是结果,但起因是什么,原本已经反目的兄弟,为何又能坐到一起,这其中又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李璘对此早有腹案,只要不涉权位之事,父皇对子女一向很宽容,私盐事小,但若隐瞒欺骗,引发父皇的不信任,反而会得不尝失,况且就此落下个犯错主动认罪的态度,未必不是好事,这也是一个赌博,为在李隆基心中留下闻过则改的印象,李璘决定押上这一把。
他连连磕了几个头,眼中含泪,痛心道:“儿臣不敢隐瞒父皇,儿臣在江南一带颇有产业,涉及面甚广,在楚州也有盐田,平日儿臣也不甚过问,自从新盐法颁布后,儿臣清查自己旧日老帐,才知道有手下仗势漏税的行为,儿臣震惊之极,也惶恐之至,昨日已经将所欠税款如数补缴盐铁使,皇兄上次找儿臣,便是想商量如何对付李清在扬州推行新盐法一事,被儿臣婉拒,此事事关重大,涉及我李唐国法,儿臣特来向父皇认罪。”
李隆基脸色越发阴沉,已现怒意,“那庆王为何又要杀李清”
李璘心下一横,咬牙道:“听说李清在扬州查获皇兄窃取二十万石官盐,皇兄心下惊恐,便想杀人灭口。”
说罢,他眼皮略往上抬一抬,偷偷扫视一眼李隆基,只见他负手仰望帐顶,目光变幻不定,半天肩头才微微松弛,叹了口气,“你知错能改,又不护亲情,为父心中很是欣慰,你去吧以后再不可做违反国法之事。”
李璘心中大喜,但脸上也丝毫不敢表露,忽然泣道:“父皇关爱之情,儿臣铭刻于心。”
他重重叩了一个头,缓缓下去了,此刻李隆基心情已经大坏,长子的胆大妄为实在让他恼火,也为难之极,虽然史记中就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古训,但真到这一步,他又怎可能真的降罪儿子、自揭丑事,可如果置之不理,他又无法向天下交代。
李隆基背着手在帐内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李清下午刚刚送来的奏折未看,急走到御案前,这里有一些他带来的重要文书,其中就有李清的折子,很快他便抽出那份奏折,折子很厚,里面还似有他物,打开,啪嗒一声,里面掉下一封信,李隆基拾起,只见信的封面上写着:江都县县令柳随风冒死向皇上进言,信口打上火漆,显然没有拆封过。
再看看李清折子里的内容,说他确实查获二十万石被窃官盐,当场抓到庆王的小舅子,现盐在徐州,请皇上明示如何处置,另外也提到他被刺一事,但侥幸躲过,为防止再次被刺,现在已经在悄悄回京路上,在奏折的最后则说不日将有六十万贯江淮盐税解押进京,李隆基又打开那封江都县县令柳随风的冒死进言信,却是弹劾扬州刺史李成式私窃官盐、谋私营利,各项数字证据一一罗列,清清楚楚。
李隆基微微一怔,随即嘴角露出一丝会意的笑容,好一个李清,已经替自己准备好了台阶,宁可受刺委屈,也要保全自己的颜面,李隆基轻捋龙须,欣慰点点头,心中立刻轻快起来。
“传朕的旨意,天雨无法行猎,摆驾回宫,宗室亲王可各自回府。”
李隆基坐在龙撵之上,半眯着眼,黑暗中双瞳微微闪着两道细细的精光,身子轻微晃动,龙撵中十分温暖,厚厚的帘帐挡住了外面的风雨之声,他的爱妃杨玉环象一只安静的波斯猫,懒懒伏在他的膝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李隆基温柔抚摩她的背脊,忽然开口道:“玉环,上次你为平阳郡主求情一事,朕已经考虑过了。”
杨玉环一下子坐起来,依偎在李隆基的肩头,低声道:“臣妾早就答应过平阳郡主玉成她的心愿,三郎可别让臣妾失望。”
李隆基在她脸庞上亲了亲,光滑细腻的触感直沁心脾,他心中一荡,道:“朕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朕答应你不追究二李相婚,可你也得给朕想个法子,让堂堂郡主作妾,实在有失皇家颜面。”
“臣妾不管,臣妾这个媒婆是做定了,三郎自己想法子去。”
“这、这倒是难办了。”李隆基轻捋胡须,暗暗思量道:“让李清休妻再娶,他必然也不愿意,再说吐蕃那边指定要李惊雁和亲,也说不过去。”
李隆基的鼻孔被杨玉环的发丝钻入,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想起杨玉环之事,忽然醒悟,“出家,对让李惊雁出家,除去郡主称号,除去宗室身份,这不就行了吗可掩人耳目、又不失皇家颜面、还不得罪吐蕃,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
他忍不住呵呵笑道:“玉环放心,朕有办法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和李林甫的妥协
近李林甫有了一件既欣慰又惶恐之事,欣慰是搬了新闹鬼之事让他烦恼了整整一年多,三日前他总算告别了那个阴魂不散之,搬到了新宅,而惶恐是新宅位于崇业坊东,离玄都观不过百步之遥,满朝大臣皆说是皇恩浩荡,表彰他为国尽心之心,原因是新宅的位置竟是在长安风水九五至尊之,当年宰相裴宽得邻近的怀贞坊造屋,便被御史弹劾为宅据冈原、不召自来、其心可见,这个九五至尊之的中轴线便是朱雀大街,最核心的方左修了玄都观,右修了兴善寺,而他李林甫的新宅距玄都观不过百步,按李隆基的说法是借道气为他镇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