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翘见夫人目光无礼,立刻重重咳嗽一声,崔夫人惊醒,肥胖脸上堆出无比灿烂的笑容,刻薄的目光立刻变得秋水含烟,仿佛要将女儿不在造成的那种缺失气氛补上,又仿佛李清是她分别三十年未见的情郎,拉着李清的胳膊连声娇笑,“酒菜都已经备好,快快请进”
不合年纪的娇笑和过于亲热的手,使李清浑身一阵肉麻,鸡皮疙瘩从脚底一直布满头顶,体重倒凭空添了三斤。
进了饭堂,迎面便是一张超大圆桌,可围坐三十余人,似乎将崔家祭祖用的大桌也搬了过来,席上肉山酒海,当真是在祭祖了,李清一见,这才有些恍然,原来上元夜他来吃饭时满桌都是素菜,原来并不是她家喜欢吃素缘故。
崔翘一见,眉头却微微一皱,这个蠢女人,只想用量来表示热情,却不想想,这么大的桌子吃饭,还能说话吗
崔夫人不仅后脑勺象长了一只眼睛,而且这只眼睛还似乎带有透视功能,一眼便看穿了丈夫的心思,她回头狠狠瞪丈夫一眼,又随即拉开一张椅子,请李清坐下,笑咪咪道:“时间有点仓促,准备不周,让李都督见笑了。”
李清欠身回礼,心中暗暗发,“夫人实在太客气了,一顿午饭,李清哪吃得了这么多。”
他本来已经吃过午饭,若崔夫人摆几盘精雅可口的小菜,再置一壶小酒,他倒也能应付几杯,可这样大鱼大肉,不说吃,连看都看不下去。
“不多不多李都督这么大的身躯,怎能吃不下去,听说你是住在我大哥的府里,他们家最不注意吃,不如你就搬到我们家来住,包准你天天吃得爽快。”
话实在无聊,但崔夫人的表情却异常认真,就在等李清的答复,李清尴尬一笑,道:“谢谢夫人好意,李清过几日便要赴任,就不必了麻烦夫人了。”
李清的话却让崔夫人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她暗暗思忖,这纳采、问名、纳吉,少说也得七、八日
纳征、请期、亲迎,这一套做下来岂不得一个月,来干脆就象自己当年,什么都不要了,往洞房一推,新人上床大吉。
想到此,她心急火燎拉了把椅子,和李清紧紧挨坐在一起,把自己的丈夫冷落到远远一旁,三十人坐的桌子只坐了他们三人,颇有点滑稽,让李清不由想道第一天学书法时老师说过的一句话,疏处可以跑马,密处不透风雨。
“李都督,”崔夫人要按自己的经验行事,“别喝茶,现在喝茶一点意思也没有大。”
她取过一个大杯,亲自给他斟了满满一杯,又给自己的三钱杯浅浅倒上一层,用丈母娘特有的眼光盯着李清笑道:“上元夜也没敬你,今天一起补了,祝李都督今天高升。”
按照她的经验,男人在喝下三杯酒后,自然而然会对女人感兴趣,那时她再提婚事就容易得多,至于自己女儿能不能做正妻,她是有十分把握,以自己大唐郡主的身份,李清现在的那个女人自然得让位。
贵妇人身上刺鼻的香味和热烘烘的气息让李清有些吃不消,尤其是她的目光,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就仿佛自己真是她的女婿。
盯着血红的葡萄酒,李清开始有些后悔,既然崔翘眼睛与脸上已经被打肿。也就不在意再多挨两下,自己真不该来,他眼睛微微向崔翘一瞥,见他仿佛酒肉面前得道的高僧,眼观鼻、鼻观口,既对满桌的酒肉不感兴趣,也对妻子过分好客视而不见。
“这个再去东宫一趟,这个太子面前失礼
说完,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将酒杯倒扣在桌上,苦笑道:“这个:
崔夫人的细鱼眼眯成一条缝,心中暗暗冷笑,想用太子来糊弄老娘,做梦吧也罢,看样子此人酒量不小,多喝也无效,不如挑明了说。
“李都督,听说你二月成婚,不知娘子是那位大臣的千金能嫁给李都督真是她的福气。”
李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只要自己说是小户女子,她必定会跳起来大喊。那怎么行,不般配然后又会说。崔家怎样怎样名门,柳柳多么多么血统高贵而且贤良淑德,对自己又是如何如何一往情深,她现在不在只是去跟师傅学习刺绣云云。
既然猜到她的后续台词,李清又怎会给她机会说出来,看了一眼崔翘,便淡淡笑道:“我娘子也是大户人家女子,玉真公主牵线。皇上亲自做的媒,这次李清提升。她也得了三品诰命,已经送到礼部备案,不日就将批下,多谢夫人关心了。”
李清猜得没错,崔夫人憋足了劲,就等他说是个小户人家,便要好好给他补一补婚姻与前途二者的关系,然后再说说崔大人本是个一文不名的酸儒,娶了自己后婚姻美满不说,还升了官,以他为榜样,鼓励李清娶自己女儿。
不料,李清的几句话却不软不硬,仿佛那塞瓶子的软木塞子,竟让崔夫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仿佛那后世三峡大坝,将所有的郁闷之气统统憋回,使崔夫人的脸燥热得跟那座山城一般。
至于她会不会去找皇上去查问、找杨玉环去确认,那已经不重要了,等她确认完,自己已经离开了长安。
“夫人酒量好象较浅,李清真是失礼了。”
他再也不管自己走后崔翘会有什么待遇,长身而起,向崔翘和夫人躬身施了一礼,歉声道:“多谢大人和夫人的盛情款待,李清铭记于心,东宫确有要事,不能久坐,告辞了”
崔翘将李清送出大门,想着帘儿,既替她高兴又替自己心酸,虽然她不能姓崔也不能叫自己一声爹爹,但与生俱来的舐犊之情却又使崔翘替她感到欣慰,能嫁给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好丈夫,也算是她不幸童年的一个补偿。
“贤侄,你说的不错,娶错了妻子,就将用你一生来后悔。”
李清见他未老先衰,笑容中带着一点凄苦,心中也替他难过,可婚姻之初,是他自己所选,他又能怨谁,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