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风起香楼前(1 / 2)

醉香楼前,花团锦簇,人声鼎沸。

落落坐在红漆雕花栏杆上,左手托着香腮,右手熟练地磕着瓜子,一边咔咔作响,一边和身旁几位花魁斗嘴取笑,眉眼轻挑,笑意盈盈。

昨日那点情绪早就被她连夜拔干净了。

花楼女子若是学不会把情绪蒸干扯碎,再用粉面笑靥盖过去,就活不长。

哪怕气得睡不着觉,天亮时也得把“昨日”当垃圾丢进风里。谁还没被香客辜负过?谁不是在卖笑里熬出血花?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花魁,只有顺势翻红的人。今天落落穿得格外艳,莫名很自信今天自己能笑到最后。

但她并不贪婪“今儿第三轮,能进前三我就去庙里烧香还愿。”她将一颗瓜子核吐进手中小帕子里,眼睛却没离开楼下人潮。

香风拂面,金粉浮光。花楼门前早已换上新幔,楼上的纱帘也比昨日更浓艳一层——花魁们趁着开楼前这一段休闲时光过过嘴瘾。

“来了来了,那边那个,是不是你前日看上的?”

“啧,瘦是瘦了点,可瞧着俊。”

“我喜欢那种满脸横肉的,安全。”

落落没插嘴,突然眯起眼。

那是一道极亮眼的身影——银色长袍,裁得修身利落,衣角飞动间竟不见尘埃。高高个子站在街心,眼上蒙着黑布,头发只随意束在脑后,露出一张唇形极好、鼻梁挺直的俊逸脸庞。

风吹过他衣摆,却拽不动他站姿半分。

落落整个人都起了身,瓜子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苏夏?”

她喃喃出声,但立刻否定。

不对。

那张脸又变了。

眼前这个人,五官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哪怕眼睛被黑布遮着,轮廓仍凌厉得不可一世。尤其是那气场,走到哪儿,哪儿就是主场。

她不敢吭声,几步迎了过去。

“你谁啊?”她仰头问,语气松懒,嗓音里带着故意的轻浮,“认得我吗?”

苏长安停住脚步,嘴角一抬,语调吊儿郎当:“如果你是来还钱的,我想必是认得的,如果是来要钱的,对不起,我瞎。”

落落一听这语气,心头一震,啐了句:“真是你个死瞎子。”

“别乱骂人啊。”苏长安叹了口气,“我现在可是你花位上坐着的人。骂我,就是骂你自己挑人眼瞎。”

落落没来由的红了脸,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色胚子……。”

说罢,手一伸,将他从人群中拉了出来。

“走吧,三轮要开场了,我得把你这尊瞎爷供进去。”

苏长安一边跟着她往楼里走,一边低声道:“你今儿挺亮眼。”

“废话。”落落不回头,扔下一句话,“赌命呢。”

拉着风华绝代的瞎子,落落比前日更有底气,头仰的高高的,骄傲的像孔雀。完全不复拉着个猥琐瞎子的低头摸样

两人走进醉香楼,厅中早已焕然一新。

花神厅中央,灯火正亮,三十六香案依规摆出,花魁们各自坐镇一席,等候香主点名。众宾纷纷落座,香气交织,丝竹如流,沉香铺地。

厅周边络绎不绝有人入座,有人参加今晚的新赌局。

落落领着苏长安入席,一手将花牌摆在香案最前,一手将他按进了位子。

“今天你若不赢,”她附耳低语,“我就把你送去楼下喂狗。”

苏长安扇子一抖,笑得惬意:“你舍得?”

落落嘴角勾了下,甩一句:“我是不舍得……但那狗挺乐意。”

今天是最后一局。

九十九张花席,此刻仅余十人,。

苏长安安静地坐在六号花座,眼罩之下,嘴角挂着一点风凉的弧度。香气、人声、丝竹、赌注,交织成一个热闹得过分的舞台。

他原本正漫不经心地听着隔壁桌某位公子哥拿诗抄砸人,忽地,指尖一紧,扇骨顿住了敲击。

突然间,他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这气息直勾勾的给他注视感,明确无误的就是要告诉他“我来了”!

苏长安不动声色地偏了偏头,鼻尖轻嗅之下,那股气息在他识海中明晃晃亮了灯。

安若歌。

他缓缓将扇骨平放在膝上,心里已翻出那场火山口的对峙画面。

落桥,火光、烤肉、抢食、怒瞪。

“嗯。”苏长安嘴角轻挑,压着声道,“果然没猜错,蛮不讲理踢安若令进花神局的姐姐就是安若歌。”

他能感受到那道目光黏在他脸上,一动不动。

她认不出我了?

那倒也不奇怪。自己昨夜才祛掉天相之力的痕迹,脸不再肿,五官重归本位——她也许不确定。

苏长安表面若无其事,脑中已飞快推演:

或许她知道了那香卡是我给的?

檀木朱帘低垂,贵宾席后方,铺着云锦软褥的朱红高座上,一双眼正透过人群死死盯着六号花座——

那男人,银袍覆膝,扇子不离手,鼻梁挺拔,嘴角还挂着一点说不上来是痞是雅的弧线。

他正以一种不急不缓、吊儿郎当的姿态,仿佛整座花神厅与他无关。

可偏偏,这人就是她眼前最扎眼的一道光。

安若歌指尖停在盏沿,一直没动。酒盏里的琥珀光随着她的呼吸起伏,已轻轻晃了出涟漪。

那眼布她认得,那银袍她也认得。

安若令昨日说有位“瞎子公子”送他香卡,说得含糊其辞,但提到“火草”两个字,她当场脸色就变了。

火草、银袍、瞎子,还能是谁!

可她怎么也没料到,一个在火山边抢肉的猥琐瞎子,居然就混进了花神局,而且还堂而皇之地坐到了第三轮。

她眼神有点发直“只是脸上那两个包没了?”她低声自语,“怎么整个人都跟换了皮似的?”

那不是换了皮,是换了魂。

那瞎子坐在那里,仿佛根本不怕她认出他——反而还隐隐在笑。

她……有点被逗笑了。

这男人身上到底藏着什么东西,能把她一向平稳的心绪撩得起伏不定?

她低头啜了一口酒,喉间一暖,眼神却更锐。

“苏夏。”她在心中咀嚼这个名字。

高台之上,杜荀立于正中,身着金纹青袍,腰间佩铃随风轻响。他双手一展,香袖飞起,语声沉稳:

“诸位,花神局第三轮,正式启幕。”

他望向厅中十人,语气如刀锋划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