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文轻咳数声,便高举杜鹃花,向前迈了一步,结果,根须晃动间,一些泥土往下落去,落在他的...头顶、额头、鼻梁,以及眼睛上。
李博文顿感右眼睛发痒,连忙用手指揉了揉,须臾,痒感消失,但...整只眼火辣辣的。
李博文不敢耽搁时间,他高举杜鹃花,举到脑袋正上方,这样,根须再怎么晃,泥土也只能落到头顶上。
他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道:“我的心,比墨水还要黑,我用‘坏花’换‘好花’,来讹花摊的摊主,大家要以我为戒。我的心---”
季雪拜托隔壁蔬菜摊的摊主,帮忙照看一下花摊后,与众人一起跟在李博文身后。
时值下午2点,换做往常,这个点,路上人流量降低,摊贩走了三成半。眼下,临近年关,土路上仍有很多行人,摊贩也只走了一成半。
行人、摊贩,听到李博文的喊声,猜出其犯了错,正在接受惩罚,但却猜不出犯错经过。
有好事者,从跟在李博文身后的队伍中,随便拉一个人问情况,得知发生了什么后,斥责一番李博文的无耻操作,再加入队伍。
于是,队伍不断扩大,人越多,投向李博文的异样目光也就越多,他感觉...每走一步,都像翻过一座山那么艰难。
很快,李博文的嗓音,变得沙哑起来,不过,他不敢停止喊话,或者降低嗓音,概因...沈青一直盯着他呢,真那样做了,铁定要从头再来。
季雪的花摊,位于野集的中部区域,赌约内容为...从南走到北,边走边喊话。
因此,李博文走至野集最南边时,大步折返回季雪的花摊,再边走边喊,来到野集的最北边。
“呼~”李博文喘着粗气,“赌...赌约履行完了,我...我眼好疼,我...可以走了吗?”
沈青上下打量对方一眼。
头顶落了一层泥土,右眼发红,脸色苍白,身子一晃一晃的,仿佛下一秒便会摔倒。
季雪:“赌约履行完毕,你当然可以走了,以后本分点,莫要再害人,别人可不会像我们这样轻饶你。”
轻饶?
打,挨了,歉,道了,钱,赔了,面子,丢尽了,这还叫轻饶?
李博文苦着脸,眼眶湿润,“不...不会了,我再也不会害人了,二叔,我...我们走。”
“好~”李丰泽朝季雪鞠了个弓,并再一次道歉,“对不住呐,是我们做长辈的,没管教好博文,他才会是非不分,把你当做仇人,还差点犯下大错。现在,博文浑身哪哪都疼,眼睛更红得吓人,堂叔刚打上石膏,身边离不开人。大过年的,别人一家团圆,有说有笑吃烟喝酒,堂叔只能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身边若没人陪他说说话,他会急疯的。”
季雪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不要去派出所,恳请让爷孙俩过个团圆年。
季雪:“你带他走吧。”
“好。”说完,李丰泽拿着四盆杜鹃花,领着李博文往北走,二人没回家,毕竟,李丰泽的摊子,还没有收呢。
沈青看向队伍,“时间不早了,大家散了吧。”
闹剧已经拉下帷幕,众人便渐渐散开了,有的人去吃午饭,有的人回到自家摊位前,有的人继续闲逛。
“来,沈青,喝杯热茶润润嗓子。”季雪端来两个竹筒,筒内装有绿茶泡出来的水。
野集,有专门售卖茶水的小摊,手腕粗、18厘米高的竹筒,被摊主拿来当做装茶水的一次性杯子,5分钱一杯,可以免费续杯。
沈青接过竹筒,茶水清澈,泛着一点黄绿色,轻抿一口,水润余甘,茶香之中,掺杂一丝竹子独有的清香。
季雪:“味道怎么样?”
沈青:“清爽、润滑,茶香和竹香,杂糅在一起,却又不影响各自的风味。摊主是个实诚人,茶叶沫子,可泡不出这个口感。”
茶叶沫子,也就是碎茶叶,一些茶摊的摊主,为了省钱,会用碎茶叶泡茶,滤掉茶渣后,往茶里撒一点完整的茶叶,假装是用好茶叶泡出来的。
季雪抿了一口茶水,口感果然如沈青所说,清香爽口。
“那家茶摊,是前几日朱大阳介绍我过去的,他经常在野集摆摊,哪家茶摊用的是好料,他比我们清楚。”
朱大阳,和李丰泽一样,也是在某个固定的摊位上摆摊。
刚才,路过朱大阳的摊位时,摊位是空的,隔壁摊主说...李素娥孕反严重,小脸惨白,吐个不停,是以,朱大阳提前收摊,带老婆回家休息了。
“沈青,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李博文手握物证(相似的杜鹃花)和人证(卖橘子的大哥),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李博文,是被家里人宠坏的熊孩子。明面上看,胆大、能说,实际上,胆子很小,还缺乏常识。即便没有人,你拉他去派出所诈一诈,他便会吓得说出六分实情的。”
凭李博文爱撒谎的秉性,剩下的四分实情,铁定用谎话填满。
随即,二人边走边聊,回到了花摊,还瞧见一位中年男子,蹲在晒布旁,盯着杜鹃花看。
“呀,回来啦,咦,沈青也在。”中年男子扭头打招呼,他开腔说话时,露着金色的门牙。
是李撇子,邮局看仓库的,家里有辆带兜拖拉机,偶尔,他会开车载人、载货赚外快。
“嗯。”季雪笑着点头,“李叔,相中哪盆杜鹃花了,我送给你。”
“不用。”李撇子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我不会养花,杜鹃花落我手里,翘辫子...只是时间长短问题。我听说...有人来花摊闹事?”
季雪将李博文干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李撇子:“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小子都十几岁了,遇到事,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还做局诬陷报复,不严加管教,以后,指不定会闯出什么大祸呢。他这么一闹,耽误你做生意了吧,下午还摆摊吗?”
二人约定好,早上7点半送,下午2点半来接。
季雪思索片刻,“不摆了,李叔,你把车开过来吧。”
“好嘞~”李撇子离开花摊,不一会儿,他开着一辆带兜拖拉机,停在了木桌前,“先抬桌子,再搬花。”
“成。”
沈青绕到车尾,抽出‘车尾车框和车侧车框’的连接物---一端带有铁链的圆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