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哥，我俩刎颈之交啊...何至于此。”
残月凶戾，寒风腥臭，天际之上，两道遁光丹气磅礴，肃杀对峙。
月华倾洒，血源真人血气滔天，阴影在月华的拉扯下，宛若鬼面，阴森邪异。
“若非当年救你，我何至于假丹三转？如今服下血虫，我已无路可走，老哥哥，你非要把弟弟逼上绝路？”
“我如何愿伤你？那位尊客岂是我等能够招惹？我若不灭血圣教，灭的就是我这分阁。”
宝华真人厉声怒斥，他周身丹气紊乱，颇有几分外强中干之意。
白日那二百株甘露草，只让他腹中翻涌，五脏冰寒，丹丸旧伤反复，坚韧如他，也不觉额头渗汗，有驾驭不住遁光的错觉。
“我这血圣教，不就是为你我二人所创？”
“好哥哥，你这四转丹丸还能撑多久？我俩气血衰败，这是唯一再造丹丸的机会了。”
血源真人声音恳切，宝华真人微怔，亦迟迟难以下手。
他和血源师出同门，从小互相扶持长大，两人天资不分伯仲，曾有双骄之称，他的结丹机缘亦是血源相让，才得以丹成四转，血源却因此只得虚丹。
后续他身受重创，血源渴求结丹大道堕入魔道，形同陌路。
直到最近半年，血源方才联系到他，告知其有细雨仙子下落，或有一线生机得到轮回道域线索，两人可借此再造丹丸，一步登天。
“哥哥，小弟有这机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啊。”
“何必，你绝不是真君对手。”
宝华轻叹，他何尝不想重塑丹丸？
若丹丸暗伤不除，他最多苟延残喘几十年，就算借他几个胆子，既不敢也不能对凌白出手。
“那小子绝对不是真君，若他乃真君，我等如此挑衅，你我哪有活路？”
“真君之威，如雷霆天威，一念之间我等虚丹，便尽做齑粉。”
血源察觉到宝华的动摇，趁热打铁。
为这细雨仙子，他可算赌上全部身家，别说那神秘修士不是真君，就算真是，能死在真君手下，也不算辱没他的威名。
他的寿元已被血虫吞噬殆尽，没几年好活了。
“他就算不是真君，也是紫霄真传，非你我可招惹。”
“紫金令，我如何敢招惹那位大人？我观那位大人与细雨和乙木宗并无渊源，我等设下大阵，避开他，事后远走高飞并留下身家财产作为赔偿，或许苟活一命？”
“他...似乎只和那老头有些瓜葛？这等天骄自不会与乙木宗有牵扯。”
宝华颔首，暗自思量。
他起初被凌白吓得六神无主，如今被血源一点拨，方有拨云见日之意。
以凌白的身份，乙木宗连做附庸的资格都不配。
“血圣教本就是我等敛取血食之用，让兄长剿灭给那位大人消消气也无妨。”
“师兄...和我赌一把吧，就算你诛杀我，待那位大人探明你我关系，岂能轻饶你。”
血源老脸诚恳，背在身后的枯手，却悄悄借着丹气掩盖，掐诀，随时打算催发杀阵，给宝华致命一击。
论正面作战，哪怕宝华丹丸有损，也是实丹，收拾他绰绰有余。
“我俩寿元无多啊。”
宝华轻叹，月华下的老脸褶皱不比血源少多少，他眼神唏嘘，声音缓和下来道：
“七日，七日内若你能得手，便自己远走高飞，再也别回来。”
“七日后，你若再出现在流云城十万里内，我必杀你无疑。”
宝华眼神落寞，挺直的腰背微微佝偻，苦涩道：“这是我欠你的，今日之后，我便会请辞珍宝阁执事，前往乙木宗担任客卿赎罪。”
“记住，千万，千万不要和那位大人再起冲突，若惹得他厌弃，你便是实丹，也必死无疑。”
言罢，宝华身化遁光，身形消散于天地间，仅余一声长叹久久不散。
“我终是失了心性，安度晚年便已心满意足，你...好自为之吧。”
待宝华身形彻底消失后，血源方才啐出一口浓痰，后颈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浸湿。
“什么东西，你也配实丹？凭什么你也配实丹？”
“灭门之仇，等老子重铸丹丸，第一个把你炼成血食，你这狗杂种！”
血源痛骂许久后，心中对凌白则是忌惮多过愤恨。
哪怕他血虫入脑，也知道紫金宝令代表什么，绝不可与凌白产生直接冲突，否则必死无疑。
紫霄亲传，至宝无数，随手便是上品灵石，几乎是他数年的纯收入。
只可智取。
......
“说吧，你们少主是何来头。”
月明星稀，城内灯火通明犹如白日，凌白侧脸在火烛的映照下柔和些许，他的易容不算好看，偏古板方正，气质却说不出来的出尘。
万川一时看呆，心生膜拜和艳羡感，好半晌才回味过凌白的话。
他顿感惶恐，若非双手抱着海量灵药，恐怕又得冲凌白鞠躬磕头。
“我家少主，自幼习练造化青帝诀，天资中上，如今炼气完满只差一步便可三灵物厚土筑基，乃流云城境内第一天骄，人中龙凤。”
谈及少主，万川与身后侍奉弟子与有荣焉，不过联想到凌白后，这份骄傲又被冲得粉碎。
“当然...与您相比，我等皆如浮游望皓月，难以企及。”
“呵呵，只是炼气吗？”
凌白仔细观察万川细微表情，神识覆盖下，小老头脸色绷得皱巴巴，仍是不敢挪动半步。
没有说谎，万川不过气血衰败的筑基，接触不到核心机密很正常。
这乙木少主绝不简单，背后牵扯势力众多，他不想淌这趟浑水。
“我会信守承诺，护送你等回宗。”
“劳，劳烦前辈。”
万川感恩戴德，他后知后觉把灵药收回储物戒后，却见凌白表情并不太好看。
“回去后，你家少主问起，就说我修为只在筑基。”
“是...是。”
“这些灵药和血圣教，皆是我家长辈与阁主人情，如今人情两清互不相欠，记得和你家少主说清楚。”
凌白说完，再不言语，万川点头如拨浪鼓，畏畏缩缩地跟在后面。
这位前辈，似乎不喜他家少主，很是排斥？
前辈修为高深，远非乙木宗可招惹，金口玉言他自不敢违背，只求抱紧这根大腿，安然归宗。
“去吧，给你家少主治伤，我就不打扰了。”
片刻后，凌白停下脚步，眼前是一座古色古香的二层阁楼，万川本想邀请前辈喝茶，奈何他身份低微，怕少主不答应，恶了凌白，只好拱手告辞。
“前辈为我等化解危机，小女备了茶水，斗胆请您上来一叙。”
声音柔婉似潺潺泉水，凌白眉梢微挑。
他能感知出声音是经过特殊处理，但怎么听，怎么熟悉。
思量片刻，凌白冲眼神渴望的万川和几位侍奉弟子轻轻点头，在其指引下缓步迈进小院。
院落看起来虽小，内里却另有乾坤，桃花灼灼，芬芳扑鼻，似是幻阵，不过阶位很低，对凌白来说作为观赏倒是不错。
二阶聚灵阵，一阶幻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