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州,遍布荆棘的十万大山深处。
瘴气蔽日,位于密林幽谷深处的小型山寨,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兽吼与哀嚎,紊乱的灵力风暴裹挟着腥臭的血气萦绕鼻腔,夯实的泥地被血污浸满,目之所及到处都是残肢断体。
“族长,外面的敌人...”
“最后一波进攻,已经被我打退了。”
笼罩着山寨的阵法摇摇欲坠,泷娘浑身染血,眸中煞气未散,拎着两枚狰狞的首级,缓缓走进蛋壳般脆弱的结界。
“让人统计损失,组织休整,我有预感,他们要不了多久,就会卷土重来。”
“是,阿姐,我们都会和您战斗到最后一刻。”
泷萤声音柔软,俏脸有些苍白,尾巴和小腹隐约能看见被血污浸红的绷带。
围在她身边的几位龙人,或多或少也带着些伤势,若非兽族天生耐受,恐怕已难站立。
在她们身后,还有近百的龙人目光晦暗地伫立着,皆是气息萎靡,灵力紊乱,表情满是绝望。
唯有注视着那道仍旧挺拔,如同赤焰流星般的倩影,眼中才燃起几分希望。
若非是族长乾坤独断,提前发动对几大蛟种的清洗,夺得这块战略要地,补充物资,修缮阵法,他们可能已经被全灭。
“古渊真龙,我呸!真不是东西,只会些下三滥的手段,我们从来没招惹它们,为何要赶尽杀绝?”
“都怪我们太弱,反倒还连累族长,唉。”
耳边尽是谩骂与啜泣,泷娘的俏脸仍是坚毅而平静,脊背挺得笔直,赤瞳深处却萦绕着一抹挥之不去的疲惫。
她已经高强度搏杀三天,却仍无法带着族人突围,只能作困兽之斗。
事情和她预料的不差,古渊真龙就是奔着剿灭他们而来,不仅收服几大蛟族作为内应,提前将他们包围,还派出一位三阶后期的真龙,前来坐镇。
她这些天与对方交手数次,皆是落败,受了不轻的伤势。
若非对方想要捉活口,恐怕她都没有回到结界的机会。
青丘赐下的结界阵法,最多还能维持三天,她...真的能带着族人逃出生天,活下一条性命吗?
她...还是太弱了,弱到没办法拥有未来。
“放心,我一定会带着你们回去的,下去休息吧,几天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泷萤跟我过来。”
泷娘强撑笑容,逐一安抚还能战斗的族人后,叫上泷萤,两龙一前一后,走向密林内的哨塔。
众龙人见族长成竹在胸,脸上的阴霾也褪去几分,围着篝火互相帮忙着清理伤口,交换肉食。
泷娘独自离开,在消失众人视线后,终于忍不住胸内的躁郁,哇的一口喷出大量血污,俏脸涨红发紫,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来。
泷萤惊得差点跳起来,小而灵活的身子快步上前,撑住泷娘的胳膊。
“阿姐...”
“我无碍,那敖潢确实厉害,受了些轻伤。”
泷娘血气紊乱,英气飒爽的脸颊显得有些萎靡,她强撑起精神,牵住泷萤的手,稍微振作呼吸。
实际上,她伤得非常重,直接被打漏了丹田,泄掉不少灵力,短时间内都很难恢复巅峰状态。
敖潢乃是古渊真龙嫡系,肉身强悍无比,她凭借混沌功法才勉强不受其血脉压制,但以二阶对三阶,仍被其重创,险些便回不来山寨。
“我...有事要交代给你。”
“阿姐我听着,您说。”
泷萤略有些稚嫩的小脸带着些许苦涩,强压着心中的不安,小手紧紧搀扶住阿姐。
“我估计三日后,瘴气褪去,敖潢便会带人强攻山寨,这次,我们可能真的撑不过去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大家都会和您战斗到最后一刻......”
“听我说完。”
泷娘吞下一颗丹药,稍微恢复些力气,泷萤却看到那是燃烧血脉的虎狼之药。
以破坏血脉根基为代价,压榨最后的潜力,稳住伤势并在药效期间,可以催发一次半小时的巅峰战力状态,而后便会陷入严重的副作用。
轻则血脉驳杂,难有寸进,重则血脉亏空,当场身死。
“阿姐...您。”
泷萤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她喃喃无言,情况真的糟糕到无力回天的地步了吗?
“三天后,我会燃烧精血为你们开出一条虚空隧道,你便带着他们逃进去,出口的话...应该在十万大山边缘,你带着这个,去找青丘雪狐,求它们...看在凌郎和涂峰主的面子上,稍作收留,作为附庸为他们卖命也可。”
“那...您呢?”
“我?呵呵,我会替你们挡住追兵。”
服下血丹后,泷娘渗白的脸上才多出几分血色,小麦色的额头上密布细汗,显得虚不受补。
她计算过,如果把全身精血用混沌功法转化,得到的混沌之力足以破坏周遭的空间规则,构建出一条临时通道,让族人转危为安。
至于自己的活路...她从没想过。
太累了,她已经到极限了,或许凌郎说得对,她压根就不是这块料。
“拿着,往后你便是族长,是回东海,还是作为青丘雪狐的附庸,你自断便是。”
“呜呜呜,阿姐,一起走不行吗?”
泷萤小小的身子扑进泷娘怀中,赤色的尾巴牢牢纠缠住泷娘的大腿,哭得梨花带雨。
“傻孩子...世上,哪儿有两全其美之事?”
泷娘温柔地抚慰着怀里的小脑袋,嗪首仰天,眼中闪过几分深沉的绝望。
她已经丧失活下去的动力。
她给予凌白的护心逆鳞,几日前便感知到被触发,并且再察觉不到他半分气息,算上瘴气屏蔽的延误,已近半月没有消息,恐怕情郎凶多吉少。
失去挚爱的悲苦,族人身陷重围,坚强如她亦被打击到斗志全失,再无撑下去的力气。
她好累啊...连一直维系她苦撑的美梦,如今也烟消云散了。
想不到,最先食言的不是她,可惜,她自身难保,连为情郎报仇都做不到。
无法庇护宗族,守护不住情郎,她真是失败的女人啊。
“早些休息吧,往后,可不能再哭鼻子了。”
爱怜的抚摸着泷萤的脸颊,泷娘从无名指摘下视若珍宝的储物戒,这是情郎赠予她的定情信物,现如今被珍重的交到小女孩手中。
听闻青丘雪狐极重感情,希望...泷萤他们能得到些帮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