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子不除,我心难安。
玉楼高台之上,凌破老脸阴沉如锅底,耳边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宛如无数的利刃剐得他心中震颤。
凌白人中龙凤,便以他千载眼光来看也属罕见,玄法共鸣的天赋,连他都垂涎。
“若非无法共鸣玄法,老夫耗尽全族数百年积累,何止是个哭婴?”
注视着仙姿飘柔的凌白,凌破欣赏的同时,心中被嫉妒和杀意侵蚀占满。
他老眼瞪得通红,无视身边的峰主,直接踏空而起,半步便腾挪到峰脉中心,嗓音深沉而威严,喝道。
“逆徒,附庸之身侥幸得了个魁首,便忘记拜会宗门老祖?”
“你是生在凌云阁,还是这归一门?”
两句呵斥宛若龙啸虎吟,庞大的灵力冲得人耳膜生疼。
众弟子正推杯换盏,享受灵食,斗法的紧张刚刚缓解少许,冷不丁被吓得够呛,尤其是部分魔道,险些失禁。
元...元婴真君?
诸位天骄正要发难,却见天空之上,凌破俯瞰万物,周身灵力如泰山之岳,迎着太阳散发莹莹华光,似乎他才是照耀万物的大日。
众人尽皆俯首,根基差些的附庸弟子,更是在排山倒海的灵压下站不住腿。
“凌白可惨了。”
“元婴真君啊,他一阶炼气怎么能招惹上的?比诸位峰主还要更高一个层次,谁能保他?”
众人窃窃私语,看向凌白的眼神颇有几分古怪,又带着些许怜悯。
那可是元婴,号称真君可开山立派的恐怖大能。
自结丹后,修士便正式踏入登仙阶段,与蜕凡阶段完全是两个层次。
因此低阶修士对上修的情报知之甚少,结丹都极难一见,何况元婴。
便是诸位天骄,也有不少是首次见到这种层次的大能。
“我在碧水阁的师尊,已经死了,这位长老有何指教?”
风暴中心的凌白,承受了全部的灵压和神识压迫。
恐怖的力量甚至把空间都压迫坍缩,把他隔绝在外,幸好分神在旁承担掉所有压力,否则他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他是凌天寒的老祖,为你来的。”
耳边,分神抚慰着凌白的后背,玉指细腻柔嫩,耳鬓厮磨间,他的情绪缓缓平复下来。
“他疯了?这里是归一门,他敢动手?修行千年白活了?”
凌白难以置信,不会真以为玄门只有金丹吧?荒州的四大圣兽皆有六阶大能,为什么它们不入中原,是不喜欢吗?
“自然是没疯,他想杀你的紧,我便顺水推舟了一把。”
“您...有把握吗?”
玫瑰般的唇瓣微启,细嫩的软舌舔舐着唇角,分神水杏眼中闪过和涂琴仟本尊同款的狡黠坏笑。
凌白明白,这是师尊犯赌瘾的兴奋动作,便也由着对方来了。
这里是归一门,还怕个元婴不成?
“呵呵,打了小的来大的,欺负你没靠山而已,你是我的人,自然要让他人看看,以修为压你是什么下场。”
“听说凌天寒是你在凌云阁最大的威胁,为师今日,便替你斩去这个威胁,也让那些宵小往后投鼠忌器。”
柔美的五官霎时转冷,分神眼中寒芒毕露,毫不客气与凌破对视。
视线在半空中接触,仿佛火星撞地球。
隐秘而强大的神识似在无形中交锋,众人只觉呼吸变得困难,周遭的灵力也变得紊乱起来,难以调动分毫,附庸弟子甚至几乎无法掌握经脉内的灵力。
元婴真君,已能掌握一方空间的灵力运转,若开启道域,便若世间主宰。
这丫头,竟不怕我的灵压?
凌破表情不变,心中闪过几分疑惑,又很快抛之脑后,不过是借用道子令罢了。
四阶阵法,他覆手可破,这般想着,海纳百川般的经脉迸发出磅礴如海的灵力。
他把灵压由5%逐渐上涨,一直到五成实力,两人依然不动,这已经超过四阶阵法范畴。
他正想使出全力,凌白却上前一步,虽仍然享受着分神的庇护,却下意识把其护在身后。
“晚辈夺魁,也算为宗门争光,前辈上来便要打杀,是不是太霸道了?”
“这里是归一门。”
“哼!虫子一般的东西,方才斗法你残杀多少同门师兄弟,还大言不惭为宗门争光?”
凌破皓首白须,仙气飘飘,声音宛若惊雷。
“你这弑师杀兄,勾结魔道劫修,暗害友宗道子的败类,我今日前来便是清理门户。”
说着,凌破取出一张烫金黄符,而后朝白玉高台顶端略微鞠躬,语气带着几分歉意。
“我在此为归一门郑重道歉,由于凌云阁的疏忽,一时不察让凌白这等狡诈奸邪之辈,暗害蛊惑道子。”
“此次,我代凌云阁清理门户,事后定有丰厚歉礼奉上!”
凌破说完,挥手便放出金符,顿时天光大亮,无数凌白往日的言行,交流魔道和劫修暗害常霜卿的证据,证词,证人借着天幕形成画面播放。
他甚至还找到了当初劫修寇准的家族幸存者,抽魂指认。
证据充足,逻辑链清晰完整,瞬间把凌白定死成叛徒魔道的身份。
暗害常霜卿便是凌天寒和凌寒的布置,他们掌握大量的证据,随便拿出一样,便能定下凌白死罪。
“这...凌白竟然,是这种人?这等死心塌地的仙子,都舍得下手?”
“他行事张狂,靠攀附上位,怎不是这种人?想想他对同门的手段,与魔修何异?”
思维清晰着还试图分析,被凌白痛殴过的附庸弟子哪儿还能忍,元婴真君发难,再加上板上钉钉的铁证,还不快痛打落水狗?以解被爆杀狂虐之恨?
“你怎么说?”分神全程看完信息,面无表情,看不出半分情绪。
“我无话可说。”凌白无奈摇头,这确实是他的所为。
他没想到凌破还留有后手,他记忆里,所有不利因素应该全部销毁掉了。
凌天寒和凌常,也不会把对自己极其不利的情报留存于世,若有心者顺藤摸瓜,他们整个家族也得脱几层,断筋碎骨,然而事与愿违。
“无话可说,是真的?”
“是真的,不过没有半点印象,让师尊失望了。”
注视着分神认真而温婉的美眸,凌白想狡辩,忽而又顿住。
按理说他应该规避不利因素,可对着霜卿一般的眸子,以及涂琴仟的期许,他似乎失去了撒谎的能力,哪怕他知道承认意味着什么。
但他不屑于此。
半空的画面在回放,每一幕都触目惊心。道心似乎再度有蒙尘的征兆,逃杀也好,云梦乡也好,似乎涉及到过往,他的道心便会被因果纠缠,仿佛是斩不断的魔障。
但他总会选择面对并接受,从不逃避,道心便在反复蒙尘中澄澈,最后无比坚定。
心中负面情绪翻涌,凌白神魂燥郁难耐,体内的雷灵根和三花灵力自主运转起来,奔腾在他的经脉各处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最后汇聚于灵台,呈冲顶之势,将灵台完全包围,这才好受许多。
他打起最后的精神,默默催动玄法秘境的通道,心里才稍微有底,打算在归一门的规则下与凌破好生掰扯一番。
可涂琴仟似乎没有讲道理的打算,她的身子气得发抖。
“不是你做的。”
“嗯?”
手腕被用力攥紧,凌白被巨力疼得稍微恢复精神,抬头便注意到那抹琉璃似的眸子。
那双眸子透着坚定,无奈,以及一分难以察觉的怜悯。
“不是你做的。”
“其实是我做的,但...”
“我说不是,就不是,我会把他今天说的字,一个一个打进他肚子里,一字不差让他吞掉。”
黑发漫舞如奔腾的瀑布,分神捧住凌白的脸颊,指腹划过他的太阳穴轻柔按抚着。
大量三花灵力和温和的神识流转他的周身经脉,最后也尽数汇聚于灵台,瞬间便让他精神完全恢复。
凌白沉默半晌,想张口解释,却被一点豆蔻点住嘴唇,丹朱色的指甲微微发冷,划过他的唇角。
分神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宛若初春的康乃馨,平静而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