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本以为作为山长的胡芳会出面,跟来自淮州各州县的社学夫子与学童们见个面。
好的学校领导,其实也兼具了一些行政官员的属性,教育口人脸儿熟,也是教学资源的一种。
这位胡家的二少爷,也不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还是不屑跟他们这些来自小地方的夫子、学童见面,总之,到了临出发的时候,胡芳才坐在轿子里,被人抬出了书院,路过陈凡他们这时,也不过掀起轿帘一角,便算是招呼过了。
有胡源时代就来过安定书院的社学夫子,看到这一幕顿时摇头小声道:“当年胡老山长,带着我们参加盐院讲会前,还对学童们嘘寒问暖、有请必教一番的。甚至去泰州分司的路上,都是与我等一起步行。”
他言未及意,留了几分让人比较。
在场除了对世事尚还懵懂的学童外,来自海陵各地的夫子都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
安定书院的事,那说到底是别家的事情,大家心里叨咕一番也就忘之脑后了。
领着一帮学童前往分司的路上,各地夫子也在交流沟通。
“朱子曾言,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读书读得遍数多了,也无须我等解释,孩童们自然能明了经义文章中的深意。”
“非也,在下倒是觉得王日休的《训蒙法》更好,教授儿童读书,不必多教遍数,只要读熟即可,既读得四句尽熟,则放归,须得熟,即便放归,小儿贪其归,则用心读。”
持这两种意见的夫子们,很快便划分为两个阵营,意见不能统一。
如皋成均塾的林夫子转头看见陈凡沉默不语,于是笑着开口道:“陈夫子,你觉得哪种好?”
陈凡拱手对众人笑道:“各位都是前辈,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读书人最是喜欢人抬举他,听到陈凡这般自谦,对他少年得中案首,心中的那丝不服顿时烟消云散。
这种情况,陈凡越是自谦,众人则越是想听听他的高见。
陈凡推脱不过,思索一番后才开口道:“刚刚听诸位前辈说得两种方法,那都是大贤之言,我觉得都很有道理。”
“但任何事情都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有的孩子学得快,自然逼他一把,四遍即可熟背;有的孩子天资稍逊,语感稍差,那当然要听朱圣人的话,读得多,总能背得牢靠。”
众人听完连连点头。
陈凡虽然有和稀泥的嫌疑,但说话确实中肯,尤其是什么“语感”,什么“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倒让现场的夫子觉得,此人能中案首,也是有两份才情的。
这时,陈凡话锋一转:“我还想说两点我自己的心得。”
“一、读书必须要读得精熟,读一篇,精熟一篇,熟如流水,这样将来才不会遗忘!”
“这就好比烧一壶水,煮许多时,自然滚热。倘水尚未热,又换水另煮,虽煮了许多水,到底不能滚热。”
“有道理!”
“此言有理!”
“嗯,对对对!本人也这般要求学童的!”
一帮老夫子抚须连连点头。
“第二!”陈凡又道:“读书时,不仅要眼到、心到、口到,还要做到【手到】。”
“何为手到?”如皋的林夫子问道。
“所谓手到,就是动手做标记,或将文章中的精美之处摘抄下来,或将自己的心得体会写在书眉上。”
“这样一来,既能帮助他们快速记忆,又能启发他们自己思考。”
“即使是在将来应试之前,翻开书,看到自己记在书上的评点、心得,回顾一番,糅合在一起,稍加整理,就是一篇很有见地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