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你让慕声再想那个豆角房,他照样能想出来,也照样能切断,就是无所谓有还是没有,所以他当时从豆角房切到沙漠才能这么干脆。”
“也就是说,你想从一个境里完全切断,就得做到放下这个境,无所谓它存不存在,才能彻底退出来。”
说完,长乘再次夹起一块羊肉,一口咬下。
这次是吃上了,他一脸满足的点点头。
听完这番话,迟慕声若有所思地分析道:“原来如此…所以,境就是——你越执着,越入迷途。但你无所谓执不执着,它反而会出现,也可能永远不出现,但你不会在意了,如果你在意,就会陷进去出不来...”
陆沐炎挑挑眼角,眯着眸子轻笑一声:“呵呵,人生也是这样呢,真不愧是雷祖,真厉害啊。”
迟慕声听着,睫毛微颤,两目低垂:“……是啊,真的都好厉害。”
“叮——”
一声刺耳突兀,而又是陆沐炎最熟悉的声音,从她的口袋中冷不丁地响起。
陆沐炎的手机,破天荒地传来了一条短信。
那久违的声音好似打破了某种平衡,或者…...打破了某种安逸。
她的心脏骤然漏了一拍,忙掏出手机查看。
“炎儿,我回来了,秘密基地见?”
是少挚。
在场的几人都听到了这一声突兀的手机铃声,但迟慕声和大高小宽倒没有什么异常,大高师兄的羊肉汤确实是鲜美,实在是没话说。
长乘诧异地挑了个眉,也没有说话,只是小口地抿着汤。
一时间,几人都安静地吃饭,似乎丝毫没有在意到陆沐炎的这个举动。
她看着这段话,一时之间竟觉得有些恍惚。
那手机上的几个字儿,几个简简单单的字儿,却勾得她心里骤然一疼,眸内突然涌出热泪来。
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许是怕几人看到她的异常,她快速地将手机放回口袋,也端起碗来,咕嘟咕嘟地喝着汤。
羊肉汤甚烫,她胡乱地往喉咙里咽着,烫的她骤然将那热泪彻底逼了出来。
她忙得把碗放下,嗷嗷一顿叫唤:“嗷嗷嗷嗷烫!烫!烫!”
迟慕声见状,紧忙抽出纸巾递给她:“妈呀,都你的都你的,没人跟你抢,咋这么好吃。”
几人听着,都笑了起来,陆沐炎也尬笑着,忙乱地擦着眼泪和嘴角。
我…我该回什么?
为什么这么久了,你刚回我?
少挚,你…你还好吗?
口腔内被烫得发麻,她的眼泪越擦越多,心里只觉得委屈,哽在喉咙,说也说不出个原因。
毕竟,你回我了,你回来后的第一时间就想着要见我,还要去秘密基地。
可,可我仍然觉得好委屈。
秘密基地?我...我回不去了啊......
她忍不住地深想,越想,这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猛烈地停不下来。
许是看着她这样突然哭得太多,迟慕声也察觉到一丝异常,皱着眉头问道:“沐炎?怎么哭得这么厉害,是烫破了?”
陆沐炎慌乱地摆着手,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块儿尖锐的石头,努力地吞咽,强压下喉部的酸楚,忙得起身往厨房走去,挤出几个字儿:“我我…我漱漱口。”
迟慕声随着她的动作起身,拧眉探着脑袋:“需要我帮忙吗?我去找点冰块儿,你含一会儿啊?”
大高师兄倒是开心,笑着搭话:“小、小炎师弟喜、喜欢就好,慕、慕声师弟坐、师父有、有烫伤膏,是口、口服的,我、我我这就去、去拿来。”
说着,大高起身,走得轻快,还摇头晃脑地哼着小调。
这时间里,陆沐炎刚冲进厨房的洗手池,便打开水龙头,猛的往脸上掬起一捧清水。
泪夹杂着水渍滑落,也让她的思绪回转几分...
她半弯着腰,手掌还置于水柱下方,水流快速地从指缝里不断地流下,夹杂着密集的气泡。
她感觉现在的自己和少挚,好像…就是这样。
我好像永远是被动的,他就像是一意孤行的流水,我要是不努力地捧起,他永远也不会为我停留。
我为他哭泣,泪水融进他,却不能改变他的一丝颜色。
我想抓也抓不住,只能任由他从指缝流失,留给我悲凉、留给我短暂的痕迹、夹杂着密集梦幻的泡影,就算是流水的恩情。
…...
而这边屋内的迟慕声闻言,点点头,坐回原位:“乘哥,你像哆来A梦似的,啥都有。”
嘿,小宽倒是不解了:“他的医术也很高么?”
迟慕声:“额…...”
与此同时。
“叮咚——叮咚——”
门铃倒是突然响了。
长乘抬头,眸内诧异地眨了眨眼:“咦?”
小宽也回头,看向门口的位置:“师父,需要开门吗?”
长乘一下乐了,抿着嘴笑着说:“哈哈,我都可以啊,大高别跑就行。”
大高刚走过来呢,手上还拿着一盒烫伤膏。
听得长乘这话,他圆圆的眼镜下,一双圆眸瞪的极大,大喝一声:“完、完了!”
一般师父露出这个表情…那就是…...
“大高!你奶奶的,咋不给老娘开门?!”
院落的雨幕中,一女子翻墙而入!
她个子瘦瘦小小,身姿卓然,异常灵敏。身着院内统一的服装,深蓝色的中式宽松盘扣棉麻衫,裤脚利索地束起,扎进布鞋上的云袜内。
头发也是干脆地完全盘至颈后,发髻里横插着的乌木筷子稳若钢针,碎发丝儿在耳后炸成寒星。
没等话音落下,女子走路带起一阵风儿似的,旋身落座,一屁股抢了大高的凳子。
她一双柳叶眉眼格外锐利,似刀刃劈开晨雾,眼角的细纹里压着几十年的江湖风霜,可嘴角却偏勾着洒脱的笑意,透着一股子少年的英气,年龄约莫着三十五、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