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和脆豆角一个意思。
迟慕声默地眨了眨眼,星眸内的吃惊尚未退却,感慨着说道:“...幸亏走了,他爸真不是个人,也算是苦尽甘来了,遇到启明院长之后就顺利了。”
长乘的声音里虽是笑着的,但眸内的温度骤降,嘴角勾着嘲讽:“呵呵,走的可不顺利。他爸还不给走呢,说: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我家独苗,我家长子,得加钱。所以啊,启明给了四百万,艮尘他爸抱着艮尘,跟着启明到银行,确认无误后才愿意撒手呢。”
迟慕声僵住了脸:“四…...?!”
长乘淡然地打断他:“先别惊讶,给了四百也不安生,他爸把钱花完了还要呢。陆陆续续一共给了七百万,前几年,他爸在赌桌上被人割了舌头剁了双手,拿不起电话了。”
一边说着,他还歪脖瞅着迟慕声,一副笑意吟吟地分享着八卦的样子,继续道:“哎对了,几个月前学院聚餐,他们和艮尘还聊天呢,猜测他爸要是有朝一日训练出用脚打电话,可能还会要来要钱也说不定,哈哈。”
虽然是这么说着的,但长乘的眸底,却勾着一抹嘲讽,愠怒透出几分。
迟慕声倒是愤怒的更明显,狠戾地说:“他敢来试试呢!我给他双脚剁了!”
长乘不留痕迹地将眼底那抹怒气盖住,悠悠地摆着手笑道:“这事儿啊,你得排六千多号,别插队。”
迟慕声深深地叹了口气,面上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情绪:“……这天崩开局的人生,怪不得小宽师兄说到艮尘那一脸敬佩的样子…这么说来,那雷祖肯定更不好过,原来越牛逼的人经历越是心酸啊,我还夸下海口说雷祖是我,怪不得你们都不想搭理我,哈哈…..”
长乘剑眉微挑,懒洋洋地回他:“其实无所谓,艮尘入院后,院长就认养为儿子了,地位高的很呢。反正前世也是院长的儿子,没什么区别。”说着,他还摆了摆手。
听着这话,迟慕声微微一怔。
眼前的长乘,说这番话的时候,是那么地习以为常,但却突然流露出一种…怎样的气场?
孤寂,充满了疲惫,有一种…看透生死的寂寥感。
长乘的发丝在风中轻扬,薄唇明明是勾着笑的,但眉眼间仿佛一方浓墨,有着和月色相分明的疏离,幽深。
迟慕声一瞬不瞬地盯着长乘看,他好似有一种共情的感觉,从心底的某处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无力感。
那少年总是不羁的面上,第一次露出不属于他的表情。
迟慕声剑眉微垂,长睫不由自主地轻抖了一下,莫名地透出一股完全不符合他气质的沧桑…...
突然!
长乘倏然起身,身形矫健,直奔陆沐炎,稳稳接住即将笔直倒下的她。
顷刻间,黑夜转白!
正午的太阳明晃晃地直刺着大地,风过树梢,万物作响,瞬时燥热。
迟慕声也仅仅只是慢了半拍,就在长乘刚起身的同时,他也迅捷来到陆沐炎的身边。
她的头发像是浸满了水,汗液打湿,杂乱无章地贴于面上,面容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衣服早已湿透,修长的颈间密布着水渍,在阳光下闪着亮晶。
陆沐炎静静地睡躺在长乘的怀中,闭着眼的浓睫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出两条阴影,娇嫩的脸上,能看到隐隐的绒毛。
长乘单手抱起她,冲着迟慕声无奈地笑着说:“瞧她这性子,我就知道是这样,回吧。”
迟慕声看着她,一种无法言说的钝痛,在他的心底翻涌,汹涌地冲到了他的咽喉处,堵得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点点头,跟长乘一齐转身往回走去。
…...
陆沐炎……你究竟受到了怎样的伤害?
相比较之下,老季还在等我去救他,昨天的我…...
他的眸色里闪着浓烈的心痛,火辣辣的太阳烤的他头皮疼,也将那些血淋淋的过往完全曝晒。
此刻,陆沐炎的头就垂在长乘的臂环处,几络早已湿透的发丝散漫地荡在空中,发尾处偶尔有水滴落下,浸入地面,而又快速吸收。
于是,他面上的羞愧逐渐浓烈,蔓到全身,连头皮都隐隐发麻,跟在长乘的身后,一言不发。
正午的太阳总让人忍不住地心生燥火,微风也没有,树叶折射着刺眼的光,远处地面上呼应着热浪,全身都仿佛笼罩在蒸笼内。
这条回去的路道阻且长…...
…...
到了小院,迟慕声上前敲门,小宽应声。
一开门,小宽就看到了精疲力竭昏死过去的陆沐炎,他完全没有吃惊的样子,仍是一本正经,中规中矩地对着长乘微微弯腰:“师傅,小炎师弟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床上没有放冰,如果需要的话,几分钟就可以添上。”
长乘微微颔首,抱着她进门,直奔二楼的房间:“嗯,床上先不放,视情况而定。主要是屋内的冰别化了,勤看着点儿。”
小宽点头:“好的。”
迟慕声听着他俩的对话,看着他们有条不紊的安排,只抿了抿薄唇,进门后,在茶桌旁一言不发地坐下了。
陆沐炎,我觉得我渺小如星,但你告诉我,肉眼可见的星星都比月亮大。
于是我升起了希望,加上练功时稀里糊涂的画面,我还剪了头发,感觉自己肯定也有不一般的过往…...
你平日里总是笑着,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我看着就不由自主地开心,甚至有时候都会暂时忘记那些伤痛。
我错觉地以为日子还长,每天都有进步就好…...
原来……你和我一起修行之前,就已经这么拼命了,你这副架势,分明就是在把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过...
老季在等我,我却想着入学院后反正可以进肙流,可以慢慢来…
我…我…我怎么这么不堪…
我...真的差劲极了…...
那股说不出来的酸楚和羞愧,在他的心底翻涌地愈来愈烈,垂在腿上瘦削修长的手,隐隐攥紧,白皙的手背处凸显出明显的青筋。
迟慕声的面上是没有什么表情的,甚至眉头也没有皱,但从前原本明媚如星的桃花眼内,却逐渐改为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而这抹沉重,将覆盖他从今往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