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擦过她耳后朱砂痣,在暖黄灯笼下凝成半朵颤巍巍的影子:\"伤口该换药了。\"
苏婉侧头避开他掌温,腰间玉珏却撞上剑穗缠着的银铃。
白日里被铁链划破的掌心还渗着血丝,此刻被塞进个青瓷小罐,冰凉的药膏混着林恒袖间沉水香,竟比凤仙花汁还要艳上三分。
\"大人!\"赵师爷的惊呼撞碎满庭紫藤,他攥着邸报扑跪在青石阶前,\"刑部批文...刑部批文被按察司驳回了!\"泛黄纸页被夜风掀开,朱砂批注刺目如血——\"证据不足\"四个字正压在王县令的罪状上。
苏婉指尖划过石案裂纹,昨日刻下的漕运图还沾着蜂蜡。
林恒突然用剑鞘挑起她垂落的发丝,寒铁贴着耳际刺入案面,正钉住只试图攀上罪证的黑色甲虫:\"沧州渡的纤夫,今晨换了批戴铜戒的。\"
紫藤花簌簌落在未封口的密函上,苏婉望着月光里浮动的墨字轻笑。
她忽然将整摞账册推进铜灯,火舌窜起的刹那,林恒剑锋擦着她腕骨掠过,挑出张泛着鱼腥味的漕运单。
\"烧干净才像真的。\"苏婉任由火星爬上袖口金线绣的忍冬纹,看着灰烬中浮出暗红印鉴,\"王县令既能把罪证变成故纸堆里的流言,我们何不送他场滔天大火?\"
五更梆子响过两遍,苏婉独坐水榭描摹新拓的青铜鱼符。
林恒的玄色大氅从身后裹住她单薄脊背,剑柄悬着的银铃坠在她锁骨凹陷处:\"按察使大人的车驾,明日辰时入城。\"
池中锦鲤突然跃出水面,叼走苏婉掷下的半块鱼符。
她望着涟漪里破碎的月光,指尖点在林恒心口位置:\"听说那位大人最爱红莲,偏巧城西破庙后有个野塘。\"
晨雾漫过县衙獬豸像时,苏婉正将最后半截红烛按在诉状封口。
赵师爷抱着镶金木匣冲进正堂,官靴上还沾着城外特有的赭色黏土:\"按察使...按察使提前到了!\"
林恒突然从梁上翻落,剑穗扫过苏婉发间木簪。
他掌心躺着朵沾露的红莲,花瓣间缠着靛蓝官服丝线:\"破庙野塘今晨开了满池并蒂莲,倒比御赐的洛阳锦更稀奇。\"
惊堂木炸响的刹那,苏婉看见王县令嘴角油光里晃着得意。
按察使蟒纹补服上熏着浓烈的龙涎香,腰间却系着条褪色的红莲纹绦带。
她突然将诉状换成赈灾粮册,在满堂错愕中盈盈下拜:\"妾身特来为冀州灾民请命。\"
暮色染红窗棂时,林恒倚在县衙照壁后擦拭剑锋。
苏婉耳后朱砂痣在夕照里艳得惊心,她指尖抚过按察使特批的放粮令,突然将凤仙花汁染红的指甲按在他剑鞘龙纹上:\"王县令送来的八姨娘,此刻该在城西野塘采莲。\"
夜风卷起未燃尽的纸钱,苏婉望着按察使车驾消失在官道尽头。
林恒剑尖挑起她腰间玉珏,银铃撞碎满地清辉:\"你早知那塘红莲是他亡妻所种?\"
她笑而不答,袖中滑落的并蒂莲正落在烧剩的诉状灰烬里。
城楼更鼓传来三声闷响,混着远处野塘蛙鸣,在墨色天幕下荡开细密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