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可是别人没有。”周京霓注视着往这走的daisy,调整了坐姿,将手机翻过来,“沈逸那边是一回事,我这是另回事。”
于柏州爽朗大笑,手搭在她椅背上,接过了名片,转身迎上朝这走来的daisy,对方认出了他,惊喜地与他拥抱,贴了下脸。
两人浅浅交谈了会,听到daisy问他自己来的吗,他顺势拍了下周京霓的肩,同时递上名片,“和我这个朋友,给你介绍一下。”
周京霓会意,笑着起身,眼神平静,“你好。”
“你好。”daisy点头,看完名片,转而看向于柏州,笑道:“很漂亮啊,女朋友吗?”
于柏州连忙摆手,“哪能啊,就朋友,她是我英国留学时一个朋友的发小,我可不敢撬这墙角。”
daisy笑了。
周京霓不自然地摸着手表盘,挺想骂人,但咬着牙撑笑脸,与于柏州静静对望了好几秒,收到一个“你别急”的眼神。收了神,她细心观察daisy,很快总结了大概性格,的确如他所言,挺好相处。
那边主持人上台了。
宴会即将开始,于柏州临走朝她挑了下眉,意思挺明显——看你自己了。
演讲完毕,拍完环节正式开始,随着一件接一件的东西被拍走,周京霓的目光一直在daisy身上,但对方一直在看台上,让她找不到交流机会,直到拍卖师介绍一块古董手表,她愣了一下,低头看手腕上的手表。
竟出自同一品牌。
甚至高度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她这块表盘的外圈镶嵌满钻石,台上那块略显素雅。
但周京霓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注意到daisy坐直了点身子,手按在号码牌上。
看来是有兴趣。
她很快看向台上的藏品,起拍价一百八十万,视线落在捐赠者那一栏,杨晓贝。
宣布开拍的下一秒,现场的牌子起起落落,价格直接被翻倍,拍卖师口中喊得最多的是5号和18号。
18号是daisy,她便往5号那看了一眼,而后,挑了一下眉。
这个赵墨戎还真是有意思。
公然在公众场合拍前女友捐赠的东西,也不怕别人背地里嚼舌根。
旁边的daisy再一次举牌。
周京霓收了视线,思索一二,举起牌子,接着就看见daisy朝她看过来,她对视上,浅浅微笑着回应了一下。
“你也有兴趣?”daisy主动问。
“一直很喜欢他们家的手工表。”周京霓不经意地抬手,放下号码牌在桌上,“虽然款式简单,但是表盘的手工雕花在现在已经很难找到了。”
daisy自然注意到了她的手表,微眯了下眼,浅浅一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这块,在当年日内瓦拍卖会上以近八位数的价格被拍走了,原来那人是你啊。”
周京霓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daisy也会心一笑,注意力放回到台上。
周京霓一抬头,看见于柏州朝自己挤眉弄眼,然后指手机,示意她看消息。
【怎么样了】
【你这是要拍这块表啊,这一块不怎么值钱,别费钱了】
她没回,放下了手机。
她自然不要这个,所以当价格被赵墨戎这人抬到近六百万时,和daisy一前一后停止了叫价,静听着拍卖师最后敲锤定夺。
……
拍卖会结束,周京霓拿了包,主动与daisy道别,起身这一刻,在心里开始倒数,第四秒时,她收到了回应。
“周小姐,你手上这块腕表有兴趣割爱吗?”daisy轻声询问。
周京霓在心底舒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再抬起时,脸上挂着遗憾的笑容,“表盘上刻了我的名字,而且这是我朋友赠予我的生日礼物,实在抱歉。”
“哦?还有名字?”daisy来了点兴趣,“方便我看看吗?”
周京霓摘下手表递上前。
daisy正反看了两眼,眼底溢出的喜爱被她收尽眼底。东西还回来,她戴回去时,听见对方问:“你朋友应该很懂这些吧?”
“是我喜欢,他就送了。”她淡笑。
“那就是你比较懂行。”
daisy若有所思地用手拨头发,旁边有人上前搭讪,她与那人聊了几句便起身,就在周京霓以为交流就此为止时,daisy拿出手机,点了两下递上前。
“方便加个微信?”
“当然。”
周京霓故作镇定地扫上了微信,发过去了备注,而后从容地道别。
对方一离开,于柏州就凑上来了,“挺牛啊,还真聊上了啊。”
周京霓心里却没什么波动。
她觉得做了这么多准备,最后都不如这块手表有用。心里默默道:果然缘分就是机缘巧合下产生的,与萍水相逢的人打交道,总要有点共同爱好。
当然,也多亏沈逸那句话。
……
出宴会厅,周京霓正和于柏州有说有笑地往外走,一拐弯,迎面撞见了赵墨戎和沈砚清站在走廊上与人交谈。
对方轻描淡写地往她这看了一眼,仿佛看空气一般忽略而过。
周京霓脚步顿了些许,手心往包上压了压,打算假装没看见,那人估计也这么想的,并没有再往自己这看,可是几步之遥时,她听见赵墨戎似有似无地来了一句,“这女的有点眼熟啊。”
她的心猛一跳。
沈砚清没说话。
“哎,你不觉得有点像周茂华的闺女啊……”赵墨戎这次的声音很低,低得模糊,后半段已经听不清。
她不想多听一句,加快脚步离去。
-
周五傍晚,小雨忽至,淅沥沥落在池塘里。
沈逸下班回后海吃饭,饭桌上和父亲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刚放下筷子,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大哥嫂子领着侄子进来了,后面是赵墨戎和她女儿念念。
“沈叔。”赵墨戎拎着一提茶叶进来,放在桌上,“好久没过来看你了。”
老爷子招招手,让保姆添碗筷,而后示意他随便坐。
“爷爷好!”两个小孩异口同声的喊。
“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沈降林笑眯眯地抱起念念到腿上,另只手拍拍孙子脸颊,“这是上哪玩去了,脸上都是土。”
“踢球了。”小七夹了块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小叔一在,铁定不做红烧排骨。”
老爷子乐呵呵地放下念念,盛了勺虾仁放在孙子碗里,“下回过来前打个招呼,想吃什么就报菜名,让厨房给你做上。”
“你别惯着他。”沈砚清无奈开口,“林姝和我都管不住他了,整天在学校里惹是生非,今儿和大班那帮小孩,带人在校门口打架。”
林姝扎起头发,“说踢球就是骗您的。”
沈逸乐出声,身子懒懒地向后一靠,撸起袖子,手腕搭在桌子上,拿起筷子夹了口菜,瞧着小七问:“长本事了啊,赢了还是输了?”
小七自豪道:“当然是赢了!”
“那就行。”沈逸点头,自顾自地吃饭,“输了别说你姓沈。”
老爷子没好气地瞪了沈逸一眼,拿走了孙子筷子,凛声正言道:“怎么回事?”
“哎呦!爷爷!”小七嘴一撇,“那人欺负一个女生,我看不惯,就动手打了,哎,别提多解气。”
沈逸无声笑了笑,朝他竖拇指,而后和他击掌,抬头瞧见老头严肃威泠的眼神,耸耸肩,转头朝念念招手,“过来。”
念念转头奶声奶气地朝他喊了句,“小叔叔好。”
沈逸摸了摸她的头,“乖。”
“小叔叔你穿制服真好看。”念念蹦蹦跳跳地往他怀里蹭。
沈逸眉眼笑开,将她举高抱起在怀里,“这不叫制服,上班工作后都要穿衬衫,就像你爸爸和你沈叔叔那样的。”
“小叔叔不读书了啊。”
“对啊。”他轻轻捏了捏她鼻子,“小叔叔已经工作好几个月了,早就不是学生了。”
念念乖巧地点头。
“吃糖吗?”
“吃!”
“拜托,小叔啊,我是亲的还是她是亲的。”小七耷拉下笑脸,不满地叫嚷,“你上回答应我的游戏机还没给我呢。”
沈逸放下念念,上前弹了小七一个脑瓜嘣,“问你爸要去。”
“你怎么也这样啊!”小七小大人似的长叹一口气,伸手从盘里拿了个毛豆叼在嘴里,“和我爹一样,说话不算话。”
沈砚清当即搂过儿子脖子,半拎起来人,“想挨揍了是吧?”
小七夸张地“哎呦喂”一声,挣脱后,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满脸不爽地嘀咕,转而又笑脸相迎地去讨爷爷欢心,结果一开口提游戏机就没了下文,再去缠赵墨戎也被打敷衍。
林姝喝了口茶,拉开椅子坐下,刚从余姨手里接过瓦罐煲汤,接着肩膀被撞了下,瞧见儿子凑上来问自己要游戏机。
“那你交白卷这件事怎么算?”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收了温和态度,“小叔答应你时,你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要拿满分。”
“我……”
“你什么你?刚打完架还好意思开口。”沈砚清撂下手表,掐着儿子后脖颈,将他从老婆身旁拎走。
沈逸摇头笑了,低头发现念念还在眼巴巴地瞧自己。
“想吃什么味的?草莓棒棒糖还是巧克力?”他起身,拉开餐桌柜的第一层抽屉,抓了一把藏在背后,看着小小人儿跑到自己跟前,他蹲下身,逗她,“念念,小叔叔和小七爸爸,哪个帅?”
“我要巧克力。”
“那我比小七爸爸和你爸爸帅吗?”
念念舔舔嘴唇,眨眨滴溜圆的葡萄眼,不说话。
沈砚清眸色沉了沉,眼皮向上抬,阴冷的视线自上而下将他扫一遍。
林姝和老爷子同时乐了,赵墨戎倒不恼,悠哉地翘着二郎腿看自己闺女。
沈逸全当看不见,继续逗人:“你说小叔叔最帅,我就都给你,再送你一条公主裙,白雪公主的。”
念念不上当,摇摇头,“我家有好多裙子,爸爸给我买了好多。”
沈砚清轻呵一声,从保姆那接过热毛巾擦了擦手,牵过念念塞回赵墨戎那,一手拉开椅子坐下,顺带拿走一块巧克力放在她手边,叮嘱先吃饭后吃糖,余光看见沈逸坐回来。
“工作顺利吗?”
“没什么问题。”沈逸拿起勺子搅了搅汤,浅尝一口,抬头看父亲,“赵叔叫你和我过两天一块吃个饭,组织部的向叔也在。”
老爷子看了眼沈砚清,继续吃饭,并未发表意见。
“我没空,但党校进修这件事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沈砚清不动声色,吹了吹汤,继续说:“先去外地待两年,还是回来再过去,由你自己决定,名额都给你留好了。”
“知道了。”
……
饭后沈逸被沈砚清单独喊到书房。
两个人坐在茶桌前,沈逸看着大哥倒好茶,抬手接过,听见他说:“前两天工作很忙吗。”
“不算忙。”他抿了口茶。
“知道父亲最近和谢家联络的挺多吗。”沈砚清不紧不慢地继续倒茶,“前两天还邀请人家来家里吃饭了。”
沈逸手微微一顿,眸色沉了沉,“北部战区的上一任?”
“嗯。”
他没说话。
“她还有个外孙女,和你差不多年龄。”沈砚清放下茶壶,睨了他一眼,“你应该猜到父亲的意思了吧。”
沈逸沉默着。
“慈善晚宴那晚我碰见周京霓了,你给的邀请函是吧。”沈砚清说。
沈逸终于有所动容,捏茶杯的手指用力,“我现在不考虑别的,只想好好工作,尤其是谈婚论嫁这些,我会亲自和父亲说明白。”
沈砚清看向他。
“三十之前,我都不考虑这些。”沈逸抬头,声音略显苍凉,“哥,我也一直很相信你。”
“自己拿捏好度。”
他没答。
-
二月份的第二个周一,已经临近春节。
沈逸从公寓到机场的路上,陆续收到家里的电话,他这打不通,又打到司机那去。
司机两头都不想得罪,来回看手机,实在不知该不该接。
“王叔,你是我哥安排过来的,出任何事他担着,你不用担心。”沈逸头抵着车窗,把手机关机,感觉满身疲倦涌上来。
司机从车内后视镜看了后座一眼,说好,也将手机转了静音。
祁世霖侧头看他。
沈逸闭着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整个人充满无法看透的沉默。
“你是不是最近有点累。”祁世霖问。
“嗯?”沈逸抬手按了按眉心,仍闭着眼,“就是年前事多,堆在一起就有点力不从心了,我没事。”
祁世霖嗯了声,“你这过年期间往香港跑,家里没意见?”
沈逸微微睁开眼,沉默少顷,目光倾到夜幕已降的路边,正要说话,无意瞧见有对情侣在吵架,女孩在哭男友还在骂,看得他眉头一皱,别开了视线,“不放心叶西禹跟她一块,我能应付来的情况下,肯定要过去。”
祁世霖轻声一笑,腔调阴阳,“咱们小沈同志真的是不放心叶西禹吗。”
沈逸笑了,单手随意抚着脖颈,身子坐直起来。
降下车窗,风吹进来。
他拢了拢大衣,从兜里摸出烟盒倒嗑出一根,咬在嘴边点燃,声音随着徐徐青烟一起吐出,“我这个人,走一步看一步,她要走的路,我习惯了看到一百步之外。”
“你担心她拿不下仁丰的邵淙,所以弄到他妹妹的资料,还查到这个chSc的daisy最热爱古董收藏品?”祁世霖挥散烟,“你要是做生意,不会比你哥差。”
沈逸夹烟的手拿远了点,腕骨搭在窗沿掸烟灰,“就算没我,她一样拿得下,我很放心。”
“难怪我姥爷说剩下的看她自己,你也挺自信。”
“我相信她。”
“那你这次非去香港是为什么?”祁世霖挑眉。
沈逸静了一下,盯着指尖燃着的焰心几秒,松了手,回头笑笑,“祁哥,你套话的本事让我看不懂了。”
“是你表现的太明显,谁家大过年的抛下家人跑外地。”祁世霖摊明,“你这明摆着不放心小周又遇到那人。”
沈逸没说话。
昭然若揭。
祁世霖侧头,看了眼他的侧脸,没想别的,挺佩服这人能把普通的黑衣棕格围脖穿出格调,也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好像昭昭云端月,挺应京城夜景。
机场外。
祁世霖落下车窗。
沈逸裹紧大衣下车,朝身后挥手,没回头,很快消失在人海茫茫中。
-
再次来到香港,周京霓没有之前的悠闲心情,哪也没去,就在酒店歇着,除了工作就是站在落地窗前看夜景,偶尔和叶西禹在沙发上抽雪茄,喝杯冰酒,直到约见邵先生这天,她一大早就爬起来收拾自己,中午九点四十分,对方的助理Alex特意前来酒店楼下接他们。
“周姐你穿这么正式?”叶西禹打量着她,“有点陌生。”
周京霓瞧着他那满身玩世不恭的调,懒得搭腔,抬手抚了抚刚卷的头发,提了领口,一边往肩上披羊绒大衣,一边踩着香奈儿的小猫跟,扭头潇洒地走在前面。
“有那副女大佬的感觉了!”叶西禹在后面吹口哨。
“滚。”
“......”
车子一路平缓行驶,路过港交所,她听到Alex主动向他们说:“今天邵先生朋友投资的一家互联网科技公司在这里敲钟上市,邵先生临时过去了,所以一会两位可能需要在会客室稍等。”
叶西禹在问。
周京霓一听到港交所就没好心情,只点点头,没说话,偏头看窗外,恰巧红灯旁的街巷再往前走一点,就是之前买鲜榨橙汁的店铺,她看着,手不由自主地握上门把手,几秒的时间绿灯亮了,听到旁边的人在问自己话,才缓缓收回视线。
“你和那位易总还有联系吗?”
她嗯了声。
“最近聊什么呢?”叶西禹来了兴趣,想知道沈逸又下什么套了。靠近了点,乐呵呵道:“除了工作没别的啊?”
周京霓嫌弃地推开他,“有病啊?我和一个中年人有什么可聊的。”
叶西禹笑得不行,心道沈逸啊,就说你这头像就跟四十岁老头一样。
......
在他们去仁丰的路上,沈逸同时进入长生资本香港分公司的大楼,在电梯外的闸口处迎面碰见一人。有些眼熟,但他没多想,正抬手按下行键,听见一声略带不确定的疑问。
“沈逸?”
“哪位?”他眯眸看过去。
“不记得我了吗?在你哥婚礼上我们见过啊。”她说:“我是伴娘,黄亦,你嫂子的朋友。”
沈逸抱歉一笑,“不好意思亦子姐。”
黄亦无所谓地摆手,抬头瞧了眼老爹公司的牌匾,不禁询问道:“你怎么在这?”
“办点事。”
“需要帮忙吗?”
“已经处理完了。”沈逸微微一笑。”
黄亦点了点头,“oK,你之后去哪,捎你一起?”
“中银大厦附近。”
黄亦勾着包朝他抬抬手,“那还挺巧,我要去仁丰那边找我爸,离得很近。”
沈逸委婉拒绝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就不麻烦了。”
“行。”
“慢走亦子姐。”
沈逸听到她要去仁丰,又记起长生资本是黄亦父亲的,太阳穴忽地跳了下,直觉提醒他不太对劲,见对方离开,一出旋转门就开始给叶西禹打电话,三遍过去都无人接通,同时上车,对司机说:“跟上前面那台银色的保时捷。”
“好的。”司机说。
路并不算远,但堵车严重,接近半小时才看见仁丰大厦顶端的红色标志。
前面的保时捷开入地库,他如果再跟进去就太过明显,吩咐司机靠边停车,直接从正门进入大厅。
前台礼貌询问他去哪一层。
“六十八层。”
“不好意思先生,这一层是邵总的私人会客层,需要乘坐专属直达电梯,我们也没有权利帮您刷开。”前台人员提醒,“您可以联系一下邵总的助理。”
沈逸点了点头。
他往旁边站了站,继续给叶西禹发消息,一侧头,透过高大的绿植,窥见黄亦从一旁的电梯出来,由一位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年轻男人领进了隔壁电梯,随着电梯门关上,红色数字不断飙升,他漆黑的眼眸一寸寸收紧,定格在68这一刻,他抬腿往外走,对着手机说:“叶西禹你他妈不看手机就摔了。”
沈逸坐在咖啡店门口,一边听电话一边看远处。
不到十分钟。
陆续三台车驶向地下停车场,中间那台挂粤港两地车牌的棕红色帕加尼,降速过减速带,后面车跟着放慢车速。
他看了一眼车牌。
——ShAo
看来这就是邵淙的车了。
他多少有些担心黄亦的出现会让周杳杳产生怀疑,万一她最后知道这个项目是他拖关系要来的机会……
忽然手机叮了几声。
他摸出来看。
【易总】
【照片:高楼夹缝中的维港】
【在等邵先生过来,香港的阳光很不错,谢谢这段时间你帮我了解这个项目,若是谈成了回去单独请您吃饭】
只是几行短短文字,他都能感觉屏幕对面的周杳杳,这会儿应该满怀期待,所以还有心情看景,她内心又忐忑,因为这是她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投资。
沈逸低眼笑了声,在聊天框里回了个好,站在大厦外面,仰头看了一眼艳阳高照的太阳,只觉得今年冬日暖意融融,光都不刺眼了。
......
仁丰大楼位于香港金融圈的黄金地段。
周京霓站在68楼的会客室间,看落地窗外,有种深处云端的梦幻感。
她端着咖啡细细抿了口,心里默默想,丢下天潢贵胄的背景,还在寸金寸土的港城混得如此风生水起,这邵淙一定不简单。
“周姐。”叶西禹看着手机,慢慢道:“这个邵淙,现在30岁竟然从事投资行业15年?加拿大籍华裔......祖籍上海,嗯?19岁居然就从It毕业了。”
周京霓嗯了声。
叶西禹又想说什么,听见她说:“这些我都知道。”
他顾不上惊讶别的,会客厅的门被推开。周京霓从容地理了下裙摆,拽着叶西禹起身,脸上挂了标准微笑,看着助理先进来。
助理一手拿文件,一手撑着门侧身让路,邵淙紧接着走进来。
“邵先生。”周京霓问好。
男人边往里走,边接过文件,听见声音往沙发边看一眼,入眼的先是二世祖调子的叶西禹,很快皱了下眉,没说话,垂下眼帘时,瞧见一截嫩白的小腿,视线一顿,但并没有所表示,敛着下颚朝她点头。
身后还跟进来五个,daisy裹着银貂戴着墨镜走在前面,后面是位挺飒的女孩,剩下三人一眼是上了年纪的老头。
daisy语气有些惊喜,“周小姐,我们在这见面了。”
周京霓佯装惊讶地走上前两步,“你也在这个项目里?”
“这是我哥,你不知道吗。”daisy挑了下眉,抬手指了指邵淙。
邵淙抬头,仅看她一眼,便不着痕迹地收了视线。
“久等了。”他沉声,坐在桌前,拿起钢笔,“各位先坐,处理个文件,两分钟。”
大家纷纷落座。
周京霓看了那张陌生脸的好几秒。
她现实见过挺多明星,这么有腔调,有风格的头次见。
这位邵先生倒没有三十岁男人的油腻,气质有点偏风流倜傥,又给人一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感觉。
他很高,看起来一米八六左右,皮肤不算白也非小麦色,但紧实细嫩,黑发背头。但最吸睛的还是脸,单眼皮,鼻弓很高,微驼峰中和了轮廓的锋利感,相反挺柔和。
邵淙抬头和助理说话,周京霓正好看一眼,两人恰逢其时的对视上了。
这种偷偷窥探别人的目光并不礼貌,她有些尴尬,端起茶杯转移视线。
待邵淙处理完工作,很快就进入今天碰面的正题。
邵淙抬手向坐在沙发上的几位长辈示意。
其中一人很快就开始自我介绍。
周京霓听着,一边在心里默念都真牛逼,不是私募大佬就是投资圈有所耳闻的老板,衬得她和叶西禹像来听课的小学生。
“黄董。”邵琮喊道:“这次长生资本怎么有兴趣参与我的项目?”
周京霓目光一顿。
长生资本也参与本次投资了吗?
她记得易先生和她讲过,长生资本并不看好这个项目,所以他此次以个人名义参与,只是不便露面。那会她没多想,知道有些背景敏感的人很忌讳和做生意的人有直接来往,现在不禁有些好奇,便给叶西禹发了条微信。
【这易总消息不准啊】
叶西禹也挺懵,看了眼那边,再看周京霓,点开沈逸的头像,这才发现他给自己发了一条语音。
一转换。
骂他呢。
他挺无语,顾不上别的,把现场基本情况如实转述过去。
【这个长生资本怎么也在?】
【你小号的上班公司的老板怎么来了?你不是和周姐说,长生资本没兴趣参与这次的事情吗?你这消息不灵啊哥。】
他放下手机,听见被喊黄董的男人含笑抬手,拍拍自己女儿,“还不是我女儿黄亦嘛,她本身就看好人工智能,刚好她的亦云集团有意开拓这个市场……”
坐在椅子上的邵淙只笑了笑,并没有多表态,吩咐助理拿来项目资料,而后分别放在他们面前。
周京霓全程并没什么机会发表言论。
聊到项目后期运转,如何商业化时,她也插不上话,就安静的坐着。
久而久之,她屁股都坐麻了。
一圈下来,谈到人工智能后期风险问题,daisy直接打断了其中一位老人的讲话,说:“周小姐,别这么安静,说说你的看法。”
周京霓点了点头,很快阐述了自己先前发现的问题漏洞,就此发表了几点解决方案,也对风险评估做了相对应的分析。
没想到的是,邵淙挺赞同她的观点,抬手示意继续说。
“目前有关人工智能的相关法律问题比较不完善,例如如何确保ai产品符合现有伦理规范,还有我们将来建立的大模型中,这个数据库的数据来源是否侵犯着作权和隐私权。”
说完,周京霓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上前。
邵淙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文件,并未拿起来,“周小姐,这是个数字经济时代,所谓的被侵犯个人隐私如何界定?你刷视频,后台有大数据记录你的喜好,下次便会为你推送这些,谷歌之前推出的chatGpt需要大量数据进行训练,这个你知道吗。”
“知道。”
“那数据从何而来?”
“用户。”
“你也说了来自用户。”他平静地说:“那么一定会某种程度上涉及用户数据问题。”
周京霓一时语塞。
旁边有人跟话,“人工智能,互联网啊都是有这种弊端,周小姐,咱们能做的就是之后维护好系统漏洞,保护数据的前提下利用数据就可以。”
“你不要打断她的思路。”邵淙垂眸,拿起来她的文件,掀开一页看起来。
那人立马闭嘴。
周京霓又简单阐述了几点她认为将来可能要出现的最主要几点问题,还举例了国内几款面向国际的社交软件,如今已经被美国方面以泄露客户隐私提起了诉讼。
邵淙一直低头听着,并不反驳,也不说话。
周京霓抿了抿嘴唇。
两分钟过去,面前的人放下文件,端起咖啡,“有关AI的立法,几年之内都不会有任何具体标准。”
“为什么这么说。”周京霓轻声问。
“立法的人都喜欢事后管理,发生了危险之后再采取措施、进行立法。”邵淙面无表情道:“所以谁能预估未发生的事呢,周小姐,你能吗?”
“不能。”周京霓如实答。
“周小姐的想法我早有想到了。”邵淙淡淡一笑,“很不错,但这不是我的考虑范围。”
“我明白了。”
“周小姐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不急。”邵淙不再看她,重新拿起桌子上的文件交给助理,而后与别人交谈起来。
周京霓的手不自觉地抓了下裙角。
她抬头看他。
她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野心,好像与友人谈笑的闲人,也不像个投资人,但是举止言谈间都写满运筹帷幄。
这么比较下来,她的确懂得太少,连人家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
十一点半左右,总算结束了简单的会面。
叶西禹先去了厕所
周京霓被空调暖风吹得有些闷,来到走廊尽头等他。她抬高了点窗户让冷风吹进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绷了快两小时的弦。
正放空大脑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混点笑的男声。
“周小姐在这看景呢?”
“啊?”她回头,看到来人是邵先生,收起自己懒洋洋的姿态,客气一笑,“邵总好。”
邵淙捡起她掉落在地上的丝巾,递上前,“不用叫我邵总,叫我名字就好。”
“谢谢。”周京霓接过来,随手把丝巾穿过包柄打了个结,“还是叫您邵总比较合适,叫名字总是感觉有点不礼貌。”
邵琮眉梢一动,目光似有意无意的落在她纤细的锁骨上。
随着她系丝巾的动作,他自下到上掠了她一遍,脚尖,小腿,胸部,白皙娇嫩的皮肤,再到这张年轻漂亮的脸。
“周小姐第一次来香港?”他双手揣进兜里,“中午有空吗,赏个脸一起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