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邡垂眸看向惠义坊的方向,漆黑夜幕中一盏盏白色风灯正逐一点亮,也宣誓着谢必安距离望楼越来越近。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杀他么?”温久岚走到她身边,目光幽幽看向已经推移到和善坊的风灯。
什邡当然想知道,但她不敢知道,于是故作冷漠地说:“我凭什么关心他的死活?若非他利用我将货船一事告发给官府,现在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说完,她扭头看着温久岚,认真地问,“既然你要等的人来了,我可以回去了?”
温久岚:“难道你不想看一场大戏?毕竟是他牵连了你?”
什邡摇摇头:“我不喜欢血腥。”
顿了片刻,什邡又补充:“况且这是漕帮与谢大人的事,我一届女娘不敢掺和其中?更何况明日广济门数千学子听学,我又受林老夫人之命操办旧纸召回,实在没有看戏的精力。”
什邡不得不将林家搬了出来,只盼着对方能看在林家的面子上不伤及无辜。
“无妨,稍后某只会要人送闻娘子回林家。”温久岚双手搭在面前的栏杆上,忽而有风吹过,撩起他耳后的发丝,露出一颗殷红的血痣。
什邡死死捏紧了掌心的竹篾,心里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他既然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她面前设计谋害谢必安,那便说明他根本没打算让她活着回去。她目前还有用,一旦谢必安死了,她就是下一个。
温久岚突然抬手指着远处和善坊的方向对什邡说:“和善坊的风灯挂起来了。也许不出半个时辰,谢大人便会来到望楼下。”
什邡小心翼翼窥着他,从他微微跳动了脖颈上可以感受到他此时的兴奋。
因杀戮而起的兴奋。
谢必安纵马穿过和善坊外前埋伏的包围,一人一骑没有丝毫停歇,直奔宣武坊。宣武坊横穿整个西市,过了宵禁后,整个西市宛如一只蛰伏的巨兽,藏于黑暗,掩盖一切不能得见天光的生意。
西市是消息聚集之地,同时也是漕帮安插最多眼线的坊市之一。
西市繁荣,临街铺面冗杂,巷弄四通八达,几乎通向全城各个坊间。
入夜后的西市充满着白日里没有的萧瑟,隐藏于黑暗之中的流浪猫狗开始出来觅食,身子灵巧地穿梭在各个巷弄之间。
偶尔有一两个客商从胡人开得酒肆出来,带着酒气跌跌撞撞走进路边的巷子。
谢必安片刻不停地催动着胯下战马,穿过一条又一条漆黑的巷弄。远处的望楼上挂着显眼的红灯,隐隐约约能看到两个恍惚的人影。
这是谢必安第一次意识到有人的生命全然系于他一身,他生,她才可能生,他若死了,她必不能活。
手中马鞭频繁抽在马背上,身经百战的战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四蹄翻飞,在空旷的长街上跑出一道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