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星光稀(2 / 2)

闭眼沉了片刻,便又按下性子,收了情绪,将那瓷贡从那锦盒中取出“蔡字恩宠”取出细细检验。

无物瑕疵便递与身边玉工按书卷记载刻字。

续而,便是个周而复始,见瓷贡稍有瑕疵者,便让校尉拿去篝火旁碎之。

无奈天黑烛暗雨声扰,若要找出那汝瓷天青上的窑变确实不易。看了几个,便是头昏脑胀,心烦气躁。

正在此时,忽闻襁褓咿呀之声,便回头看那奶娘怀中的宋若。

此子不哭闹,仰了小脸与那哑巴奶娘咿咿呀呀的聊天。

宋粲见了唤将过来抱起。饶是酥香入怀,便闻到那宋若身上那莺歌绿的奇楠之味,自鼻入腔,一线穿腑,甚是沁人心脾,回转入脑,顿时开的一片清明。却使人如同入定一般,现下恼人之事尽却忘了一个干净。

古人云:婴者三年尚不归父母,只是父母所与之肉胎,内在却是父母前世的冤亲债主,且游魂则不定。且前世记忆犹存。

或亲和柔顺,或恶哭索要,也或乃仙者走胎,于是乎,便是短者一个一眼之缘。长者亦是不出三岁便夭折,盖只可称之为“它”。

三岁之前,婴孩卤门未闭,实乃天眼尚开,观人魂魄能辨得善恶,识得前世因果。

三岁之后,卤门闭,魂魄归体,天眼则自闭。

此时才属父母,或报恩,或讨债,或再续前缘皆由天定矣。尽是儿女因缘皆为前世因果,前世今生定是业报使然。

说这宋粲与那宋若却是如何的因缘?与其说他们的父女一场,却不如说是那“天青”这一场因缘结与众人,此乃后话,姑且不去多说。

说那宋粲与它逗弄一番,任它在怀中抓须揪发也不烦恼。

少时,便抱着那宋若唤校尉继续开那锦盒。

那奶娘省事,便要将那宋若抱去,却见那宋若小手抓定了宋粲的胡须,便是赖定了他也不放手。

宋粲见其乖巧,便退了奶娘,盘膝而坐,单手抱着那宋若,看校尉开了锦盒。

见那锦盒中“三足笔洗”静静的卧在艾绒之中。釉如凝脂,色近深蓝,烛光照下,间或有灵光星星点点,流光闪过。

宋粲看了大惊,这天青色釉如何变得深蓝?

便叫了校尉道:

“取来我看!”

那校尉也见得那“笔洗”色变,亦是一个惊慌,赶紧取出,捧在手里与宋粲查看来。

见那三足洗,釉面光滑,却无半点裂纹在上面,施釉饱满,温润如玉。只是这颜色……

原本“千峰碧波翠色来”釉色,在这篝火烛光下却是一个暗蓝之色。?

众人听得宋粲惊呼,纷纷围上来观之,然却是一个无人敢言。

顿时屋内静如混沌,只闻那殿外雨声和那宋若咿呀之声相和。

宋粲望了那校尉手中的“三足洗”饶是一个傻傻的愣神。

心道:莫不是让人调了包也?

左右思索,却无半点差池。

就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却见那宋若口中呀呀,小手伸向那三足洗上抓玩。

倒是唬得那校尉慌忙想撤手。然,这天青釉的笔洗且只有这一个,便是捧定了了手中笔洗不敢妄动。

然,宋若小手过处,那“三足笔洗”釉色之上竟有灵光跟随而灵动。

烛光摇曳恍惚了那笔洗,却隐隐见宋若的小手蕰那灵光散开。

烛光竟由那瓷釉中玛瑙星点碎片散射,竟似有光影如波,缓自流出,纷纷扰扰,如那星云散部,与星河间流淌。瞬间,那霞雾缓出,犹自漫散于大殿之上。

点点星光,如霞如雾,随篝火、烛光摇曳宛若斗转星移。

众人皆惊,这眼前景致何似在人间也!

若云上观星,浩瀚绚丽,纷纷扰扰缠绵于身侧。那校尉捧了那天青釉三足笔洗,望了漫于周遭的霞雾,且是一个一动不敢动,只见眼前那流光如同星云,漫卷于身侧缠绵。

于那宋若的咿呀言语之中,那宋粲恍惚间如身至瀚海星河。

彷佛被那霞雾带了蹬云踏雾飞身而去。

穿过云霭,眼前豁然开朗。身飞,行于仪像机巧之间。见勾挂轮齿见,繁繁杂杂,强强了挨身而过。却又穿过窥管见其中火齐凹凸,轮齿交错。

然,眼前一亮,便又见那之山郎中温文尔雅。星光点点,自郎中那手中古笛声孔而出,声如鹤鸣,婉转人心脾。

又见那鹤骨之上铭刻的天干、地支之间金线流转。恍若那些个天干地支中的丹砂金线得了生命一般,交融滑动了组合。遂,聚成血肉筋脉,转瞬间,那黑墨金线的天干便幻成绒毛化作黑白鹤羽,朱砂甲乙聚呈丹顶。

见那仙禽长喙啄羽,振翅高飞,扶摇长空之上。

此情此景宋粲原本以为只自己入定,却听得身边校尉喃喃哽咽道:

“郎中与我作别矣。”

遂见其跪拜。且又闻那龟厌呕哑之声叫了:

“师叔”。

见那鹤流转一圈,却化作眼内一汪,渐行模糊。

宋粲留恋,越是想看个真琢,那泪水倒是个不争气,此时且来遮眼添乱。慌忙以袖拭目。

然,再抬眼,却是一个一切如常。

又见得殿上残椽水滴如注,殿外大雨滂沱。

呆呆顾后,低头却见那宋若以熟睡过去。粉色小嘴嘬嘬却留着惬意的微笑,仿若有奶水之回甘营留于齿颊之间。

众人唏嘘中,宋粲令那校尉将手中三足洗递与玉工。那玉工惶惶然双手接过,到得一边,行了刀笔,镌刻“奉华”二字于洗底钉痕之侧。

宋粲再开另一锦盒,见荷叶盏于内,细观之却又蟹脚纹在其釉内。

瓷贡有暇,应碎之。

然,现下,宋粲且是一个皱眉,此间每一物都乃郎中心血也,饶是不忍毁之。却也是几经犹豫不忍将令出口。

身边校尉省事,便连盒托起。

宋粲伸手想拦,却碍于皇命成规。只得低头摆手让校尉拿了去。

见那校尉捧着那锦盒走到篝火边,蹲下将偷偷将那荷叶杯揣在怀里,却用刀柄在原先的碎瓷之上又砸了几遍

此番操作便是让旁人听个响动。

罢了,便从中捡了几片碎瓷放在锦盒内……

合上那锦盒,倒是一身的汗水打湿了衣衫。

望了那大雄宝殿外的雨下如注,口中喃喃,且念了神佛……

倒不知他念的是哪路的神仙。倘若这世间真有那神灵佛祖,又怎会让那郎中自去?

有道是:

莫拜神佛莫拜仙,

道法玄妙亦自然。

阴阳气数定造化,

顺逆皆在颠倒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