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躬身在前,引了那诰命夫人进的草庐。
那诰命喝退了身边侍奉的左右,卸下刀剑凶物,只带了管家李蔚入内。
咦?为何如此的繁文缛节?其中且是有些个渊源。
说这礼法乃古人之所重也。登堂入室需洁净。
诰命夫人素闻着野居汝州的之山郎中乃司天之人,心下饶是一个敬重。然亲眼见其祭窑之大义之举,便是心下早已将其当作神仙视之。
所以,掸尘除鞋,是为了令其不染红尘。扎了袖口裤脚,是唯恐身上秽物脱落污地。此乃净也,净则为敬。
古代礼法却不是今人所能道者,礼为尊,自心而发。为敬者,则事事在心,如雷池不可越也。而非鞠躬作揖,穿几件衣服所能表矣。
进得草庐便见那水运仪象,虽那成寻几日忙碌,怎奈缺损较多却未曾修缮。然,所剩遗余却也见的一斑。
见慈心光鉴将屋外阳光导入,厅堂虽大,且也是个光亮的不见一处的阴晦。
诰命夫人和李蔚便是第一次进得草堂。见的满堂机巧林立,曲水流觞不禁惊呼不止,却也不敢喧哗询问,自顾咂舌赞叹。
重阳见两人如此,心下便又回想自己初来此地,恍惚间见了那郎中自茶室匆匆而出,拱手相迎,却无半点生分,似是前世便是在此。而今生却又有缘复至,且是心下翻涌。
恍惚间,刚想起手迎那郎中,便是张口,那咽喉却不争气,便是一个哑然相对。
成寻领了小沙弥奉茶,将三人引入大厅。
那诰命侧身坐下,手将袍襟偏右搭在腿上,便点头托了管家李蔚将适才的事情与那重阳说了。
重阳点茶,不刻便刷出了一个战松涛,双手着帕子托了天目,在杯底抹了三下,躬身递与诰命夫人道:
“倒是奇闻也。所幸吉人天相,躲得了一个癸水祸殃。敢问这令星是何人物,竟大而化之也?”
此一问,却是令那李蔚无语,诰命语塞。
三双眼睛互看,却无人再起言语。
重阳也是一个尴尬,便眼睛一轮,便唤了成寻,取了之山郎中所写瓷作院建制的书册。且与两人说起这瓷作院建制之事。三人你来我往的商讨起来,算是化了这场尴尬。
且不说那三人喝茶说事。
话说这老头,带着四个女官一路纵马狂奔,一路嬉笑。
那老头无状,粗言碎语让那四位女官侍从一个个脸红面赤,且是低了头去不敢回言。
见这四个娇娘如此娇羞,老头且是一个开心,便是越发的一个无状了。
行至树林,见老头便勒了缰绳,跳下马来道:
“且护着老夫撒尿也!”
一句话,且是让这四个姑娘心中暗骂,面上却不敢不敬,一个个咬了嘴唇含羞不敢上来,只能远远的拉了马匹望着那老者一路狂笑跑进入树林。
那老头跑入树林扶着一棵小树狂笑喘息,渐渐的面上笑容变作了狰狞,自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捏在手里狠狠的看了。
见封信大漆的封印,上压内府冰井司的大章。背后大印一个,上有“极密,八百里急脚”。封皮上书“汝南爷台亲启”下款是“内府冰井司”。
见那老头气喘吁吁盯了那信,饶是一个目光狠毒。而后,便发狂般的将那信撕的一个粉碎,且吞口中狠狠的嚼了。撕咬之间,却仍不解心头之恨。且发了狠,宝剑出鞘,望眼前的小树一顿胡砍乱劈。
话说这信上写了什么?且是让这老头恨成这样?
书中暗表,此信乃冰井司周督职所写,信上言:奴婢察子报,查:汝州造船务督造行船,船底无铁,均以大漆蜂蜡粘和,不经承重便是无碍。若承重,不消三个时辰定溃之。事发紧急,然,奴婢已离汝州,恐误大事。望爷台前去验看,切勿让制使钦差上船……
树林旁侍卫女官见那树林中树梢摇动,且喊了一声“爷台”便抽刀拔剑要冲进去,却听得林内老头嘻哈了大声道:
“且看老夫尿力如何?”
说罢一阵狂笑,脸上却还是狠狠的表情,不曾变化。心中之怒,且是引得天雷一闪,凌空的炸开来去。
树林外那四个女侍相互看了一眼,撇了一下嘴,当作那老头又在胡缠,便叫了一声“纳刀”便将腰刀收入鞘中。望了那漫天的阴霾滚滚而来。
初酉雨下,初雨稀,然,不过一刻便呈滂沱之势。
天暗如夜,不得半点光亮引路。雷过,又得瞬间天光晃眼。雨下如帘,前路几不可辨。道路泥泞,饶是泥滑坑深。
斥候报,前方三里有寺曰“清明”可做暂避之所。
校尉且是个担心这路途生疏,亦是怕了一个夜长梦多瓷贡有失,责令军士车马冒雨赶路。
宋粲回头,抹了脸上雨水,望了后车。见奶娘抱定那宋若护了头脸,往车内挤挨着避雨。龟厌扯了一块雨布裹在之山郎中的木盒上,抱在怀里,恐落雨湿了郎中遗脱。
宋粲见两人如此,心下便是不忍,且叫了那校尉道一声:
“前寺落营!”
听得将军令下,众人听命呼喝一声打马速行。
说话间,车马便到了前方“清明”寺院。
见两个白衣哑奴和斥候已在大殿起火,点了路边石灯,引得众人道路。
宋粲山门前下车,令车马先行入寺,且独自站在那寺山门之前。
抬眼观那寺院,却是雨落如珠帘,看不得前路。且只闻丛生草木在雨打下瑟瑟似那鬼泣,风过其隙如那狼嚎。
抹了脸去,且是适应了这雨中的暗黑。
见寺内,大雄宝殿中升起的篝火将那院墙残垣映的影影绰绰。
寺内百间禅房,却化作残砖断瓦没于草木。
偌大个寺庙,如今且只剩得大雄宝殿尚在,且也是个佛像蒙尘,三宝无光。
石条铺就直路埋藏于杂草之中几不可见,只见那路边坍塌了的引路的石灯中残火如星。
石雕的牌楼山门立于荒蒿之间,斑驳间且寻得彼时建造之精美。然与荒蒿之间,便不是今朝之物。
雨打铁衣,摧花鼓声中四下飞溅,如同那雾霭漫了清明,让人如同身入混沌。
周遭亲兵打了火把匆匆,影绰绰照亮了周遭。
宋粲借了那火光见山门上有石刻对联一副。
上联道“乾坤容我静”下联书“名利任人忙”。
横眉有书曰“清明净土”。下款只留贞观二字可辨,其他俱不可考。
字迹些许可辨,僧众却无踪可循,任这宏伟奢华于这荒草藤蔓中零落。
心内想到此行汝州督贡历历,身坠其境,却犹如隔世。
此道:
荒寺古道陌边花,
枯草蓬蒿不与睱。
只道清明人人有,
几时名利驱僧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