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云昭来说,南延州是仅次于京都的地方,姑母是仅次于母亲的存在,她们有一样的血脉,一样的牵挂,甚至有一样的野心。
父皇死了之后,南北边境大乱,姑母手握长枪,临行前曾对她说过最后一句话。
“昭昭,我不能在京都陪你,别的事情我做不到,但是我一定会替你守住西南。”
那时姑母在前线誓死拼杀,她在后头千方百计地镇住满朝文武百官,不允许任何一个大臣提出谈和,一边提拔将领,一边提高军需费用,不停地往前线送人送钱送粮草。
她们是那样发自内心地相信彼此,托付一切。
可时移境迁,物是人非。
一切都不能再回头。
李云昭明白,是她幻听了,她不被允许唤一声“姑母”,也不会再听到姑母唤她一声“昭昭”。
那抹背影消失在半掩着的门扉后,李云昭收回视线,不再逗留,抬脚离去。
汤予荷早已经将手中的弓箭扔给陈敖,若无其事地站在院门前等着,见到她出来,便迎上去扶她。
李云昭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在他掌中,一边往外走,一边冷静地道:“后续的事宜,让方鱼年来与长公主详谈,我要她把西南三省的盐铁、漕运和农税都还回来,还有整个南境军的名册,不管明里暗里,军中有多少兵卒将领,有多少军粮、军械都要呈清楚,不准有一分掺假!”
她停顿片刻,沉声嘱咐:“还有,这期间务必要看好她,千万别让她出事。”
陈敖跟在后头,赶紧回道:“明白,夫……殿下放心。”
汤予荷没怎么说话,直到回到马车上,无人听到,无人看到,才握紧她发凉的手低声问:“你打算怎么处置长公主?”
马车行驶起来,往皇宫的方向而去,李云昭垂下眼眸,沉吟片刻,漫不经心地捏着他修长的手指,“待我再想想。”
不知为何,她的手很冰凉,汤予荷将她的手贴在脸颊,蹭了蹭,“天冷了,以后出门都得戴个手衣。”
李云昭淡淡一笑,很从容地揭开自己的伤口,“现在还没入冬,哪里有那么冷,我只是见了长公主,有一些害怕面对她,怕得手冷罢了。”
“难为你了。”汤予荷将她双手裹在掌中,用自己的温度覆盖冷意,“暖和了没有?”
他问完,带着她的手往自己腹部之下移了移,脸不红心不跳地道:“这里更暖,要不要摸一摸?”
李云昭瞪了瞪眼,抬头愣愣地看他,疑惑不解中带着一丝惊诧,俨然没料到到他忽然口出狂言,如此放浪形骸。
她张了张口,还没说话,他就率先抢道:“不成体统!知道了,换一个词骂。”
“你,你,”她被噎住了,略微挣扎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一把按下。
“昭昭,就像这样,你觉得难以接受的事情,其实做起来没那么难。”
他说得正经,李云昭虽知道他确实是在想办法开解自己,但这开解的说法,实在是太牵强。
她气得忍不住踩了他一脚,斥道:“耍流氓就耍流氓,扯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这一脚不痛不痒,汤予荷哈哈一笑,眼中一片清澈,伸手捧住她的脸庞,低下头安抚地在朱唇轻啄一下。
李云昭猝不及防,被弄得一头雾水。
他指尖轻抚她细腻的脸颊,声音很低地道:“好了,不伤心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有太多顾虑,从前种种本就是她该做的分内之事,不是你欠谁的。”
可他没想到,李云昭一顿,压根不吃他这套,伸手抵住他的额头,干脆地将他的脸推到一边。
“说话就说话,再动手动脚的,就给我下去走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