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后悔极了,早知道她走这么干脆,他就不说这番话了。
……
皇宫,长生殿。
殿内灯火通明,烛火摇曳。
一个身穿玄色常服的男子站在正殿中央,面无表情,长眉冷峻,目中没有丝毫的情绪。
他一手拿着一个牌位,眼神落在牌位后若隐若现的两行字上,轻声念出。
“吾幼失母,少无父,生平未得凌云志,今死不瞑目。倘天怜我,附葬吾于父母侧,泉下瞑目矣。”
平缓得没有起伏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内回荡。上方一尊金雕神像,正垂眉低眼,狭长的眼睛如同蔑视,如同怜悯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她高贵而不可一世,一言不发地,静坐落在供台上。
“你说,她真的只是这么想吗?”李皎问旁边弯腰低头的老太监福连。
福连不敢回答是不是,含糊道:“陛下恕罪,奴才也猜不到。”
“你在她身边伺候她那么久,也不知道她怎么想。”李皎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应该向她恕罪才对啊。”
福连闻言,颤颤巍巍的弯膝跪下,似怕惊扰神灵,将拂尘轻轻放在地上,双手合十,朝上方的金像叩首,声音有些颤抖,“老奴求殿下恕罪。”
李皎却笑了,摆手道:“起来吧,老滑头。”
“谢陛下……谢殿下。”福连拿起拂尘,扶着腿从冰冷的地板上站起身。
李皎拿着两块牌位,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而后扔给了福连,“你看看,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福连连忙接过,将拂尘夹在腋下,眯着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牌位后的字。
不过两眼,长得垂下的眉毛一挑,不受控制地抖了抖,背后一阵凉意,双手也有些渗出汗来。
“看出什么了?”
“这……这……”福连嘴唇嗫嚅,有些磕磕巴巴起来,咬咬牙,老实道,“这些字迹工整端正,笔锋可见锐利狂放,确实有些像长生殿下的笔风。”
李皎又问:“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个问题太笼统,又太犀利,实在让人无法回答。
这两个牌位真的是长生殿下显灵,还是有人伪造?
长生殿下若显灵,真的只是想葬于父母陵墓旁吗?
以她那样的脾气秉性,她不会变成恶鬼来索命吗?她死得那么冤,不会来报仇吗?
福连擦着额上的汗珠,硬着头皮回道:“请陛下裁决。”
李皎仰头看了看金像,打了个哈欠,摇头叹息道,“总不能开坛抓鬼吧?”
开坛抓鬼……福连心中苦笑万分,亏陛下想得出来。
“算了,总归不是什么大事,让人去潜山皇陵验一验真假便可,若真是她的遗愿,成全就是了。”李皎收回目光,转身从殿内走出去。
福连看了看手中两个牌位,赶紧放回台子上摆正,小碎步跟着李皎身后追出去。
“陛下……”福连走在李皎身边,苍老的背影越发佝偻,头上的白发斑驳,在帽子外的银丝被风吹动。
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无言大师该怎么处置?”
李皎平静道:“罚他斋素半年。”
“啊……是。”福连大大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