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氏一族相承一脉的冷漠,正如他们身上永不融化的皑皑冰雪。
知道冰魄神功的人,都知道这种顶尖的内功心法对人的性情有巨大的影响。
月氏一族的人似乎不需要爱,也并不享受爱,令常人避之不及的孤独和严寒是他们天生的伴侣,他们是高坐寒宫的仙人,偶尔向世间投向冷漠的一瞥。
但是应意浓本人,对此持有很大的怀疑态度,她认为月氏一族的冷漠固然有内功心法的原因,但也有一部分是源自血脉的传承。
因为她见过两个修炼冰魄神功的人,这两人都拥有令人窒息的美丽和令人绝望的武学天赋,但是性格却完全不一样。
月扶疏是严寒的冰,是高悬苍穹的月。
但应意浓觉得江雨眠是一簇被冰封的火,在与严寒的漫长抗争中,火焰没有熄灭,顽强地冲出了寒冰的封锁,在一望无际的茫茫冰原上固执而孤独地燃烧着。
而她和月扶疏都不知道支撑着这束火焰的燃料是从何而来。
而此时此刻更令应意浓在意的,大概是月扶疏真的要绝后了,这一点令应意浓焦虑又兴奋,焦虑的是这样强大的血脉就此断绝传承,皇室衰弱,不知要掀起多少动荡,兴奋的是……
是一种应意浓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幸灾乐祸。
她唇角微微勾起,心情一下子就明亮开阔起来,似乎压在头顶上的不可逾越的沉重山岳轰然倒塌,似乎矗立在云间的永远高高在上的神明怦然坠地。
努力压下这一丝隐秘的窃喜和兴奋,应意浓再次聚精会神,看向站在石阶上的双镜。
双镜正在沉思。
兄妹二人就连沉思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九品天人对武学的认知水平远远超过普通天人。
他们拥有上天赋予的奇绝根骨,拥有不可思议的超凡悟性,他们眼中的世界,他们看待事物的视角,和普通人是很不一样的。
他们的寿命实在太漫长了,四五百年的寿命,以至于短寿的凡人无法见证他们的一生,很多人在一些九品天人眼中都是随手可以抛弃的耗材。
就像养猫养狗,遇到品相不错的,会格外喜爱些,也会花很大心思教养,若是猫狗死了,也会伤心一会,然后很快就会好起来,因为他们的一生足够长,而猫猫狗狗实在太多了,没有什么不可替代,除非极其特殊的,否则很难在他们心中占据很重要的分量。
双镜深知这一点,所以对人质的人选尤为谨慎。
听起来,似乎夜烛明的爱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然而这个人选只能牵制住夜烛明,无法牵制月扶疏。
双镜相依为命,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怎可让另一人沦为砧板鱼肉。
双镜之一的妹妹镜雪兰抬起头,看向应意浓:“我兄妹二人天生畸形,虽天赐根骨,天赋卓绝,但为身躯所累,即便修成九品天人,寿命也不过二百余年,我二人心有不甘,颇多怨念,若得解脱,又多寿元,我二人愿意一试。”
夜烛明摸了摸胡子,叹道:“世人想要长生,贪图不死之仙骨,神佛之永恒,老朽本以为要费好一番功夫才能劝你们放下长生执念。”
哥哥镜霜天微微颔首:“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觉悟有情,超脱世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又何须执着长生。”
镜雪兰和镜霜天背靠着背,低调地住进了玄机阁的朝闻道。
应意浓在朝闻道吃了点东西,解决了一桩大事,她心头的重担突然卸下,顿时觉得轻松不少,她喝了口茶,朝闻道闲逛。
走到曲笙寻的屋子前,看见窗前吊着一个竹编篮子,里面摆着六个模样各异的棉花娃娃,热热闹闹地挤在竹篮里面看风景。
应意浓大感稀奇,忍不住上前打量。
里面有个娃娃穿着一身蓝色衣裙,用蓝色丝带扎着两条蓬松的灯笼辫,一看就是曲笙寻,其中一个娃娃穿着和江雨眠相似的浅紫色衣裙,又扎着一条歪歪扭扭的鱼骨辫,应意浓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棉花娃娃软软的脸。
想起江雨眠那张勾魂夺魄美绝人寰的脸,又看着眼前这个圆头圆脑的棉花娃娃,也不知怎么的,应意浓大感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转头问一旁的夜烛明:“夜老先生,我瞧瞧娃娃可爱的紧,不知可否送我一个”
夜烛明说道:“不是我这个老头子小气,这都是我那爱徒一针一线缝的,我若是做了她的主,指不定回来要怎么跟我闹,她那脾气,老朽可真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