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良和司十三在墓地站了很久,最后才缓缓往教堂走去。
正好听到亨德里克豪放的哭声和尤尔根温和的安慰。
“尤尔根阁下,怎么办,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对埃德蒙的信仰开始动摇了。”
“没有信仰的人只会迷失得更快。”
尤尔根温和地叹了一口气。
“每个灵魂都经历过黑暗,信徒的迷茫,也许是圣埃德蒙给他们的一个考验,是为了让他们更强大。”
亨德里克哽咽道:“但如果他们迷失了呢?如果他们看不到那条通向光明的道路呢?”
尤尔根凝视着亨德里克,语气平静却充满力量。
“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同的道路带领我们走向同一个终点。作为神的仆人,我的职责不仅是指引,而是陪伴他们走过每一段黑暗。圣埃德蒙的恩典始终存在,就算他们自己不愿意相信。”
萧良听到尤尔根和人对话的场面,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有过这样健康的心态,尤其是在黎明科技实验室待了大半个月后。
回想自己的人生也充满了跌宕起伏,尤其是加入了特殊管理局。
两眼一睁就是挣钱、杀人和活下去。
还要思考隐藏在后面的势力究竟打算用什么阴谋诡计把自己给干掉。
命运的背后站着一个名为江林的混蛋。
突然听到如此正常的安慰,他觉得自己有点水土不服。
所以发现尤尔根是杀人犯的时候,某种程度上萧良松了一口,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圣人。
人性的复杂性注定不会完美,毕竟有瑕疵的才能称作人。
亨德里克接过尤尔根递过来的手帕,擦拭自己眼角的泪水,起身向他告别。
当他注意到萧良和司十三站在门外的时候,表情一滞,连忙低下头企图遮住自己还泛红的眼角。
萧良假装没看见他的动作,正常和他打招呼。
“再见,亨德里克先生。”
“我只是去外面逛一逛再回来。”
“好的,我知道。”
“......”
看到萧良一副“我都懂”的表情,亨德里克脸色一烫,匆匆离开教堂。
随着亨德里克的离开,教堂再次热闹起来。
全程见证了早晨集市的事情,不少人都来想来教堂讨一瓶圣水。
尤尔根忙不过来,萧良把司十三借给他帮忙。
顶着司十三幽怨的目光,萧良代替尤尔根给小镇居民做开解。
“神父,我需要你的建议。”
“十八年前,媒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孩,她是富商家的女仆,长得漂亮、勤快,我们很快就确定了关系。”
“结婚不久后她就怀孕了,因为工作太劳累,她早产了。”
“从此之后她不再工作,这我并不在意,因为孩子需要人照顾,我在工厂多干一点活就能养活他们。我把小约翰如珠如宝地对待,还让他上学识字,一直养到他成年。”
“直到上个月,小约翰带回来一个女孩,说要和她结婚,但是他们的婚礼需要1枚金币,我没有那么多钱。”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纺织厂工人,一天的工资不过3枚铜币,这么多年,为了让他能找个好工作,供他读书,家里一点积蓄都没有。”
“于是我的妻子训斥了我,说我没有本事,还不如当初成为富商的情人,1枚金币对于富商来说不过是一顿饭的事情。”
“之所以她有底气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小约翰的亲生父亲找上来了。”
萧良看着面前沧桑粗糙的男人,差不多已经推测出了事情的全貌。
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太多,以至于男人虽然头顶绿帽,但萧良完全没有任何情绪的外露,没有厌恶、没有愤怒、没有悲悯。
果然,男人停顿了一会,说出了意料之中的话。
“我的妻子嫁给我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但是她没有告诉我,而孩子的父亲就是富商。”
“富商只有一个残疾的儿子,前不久还死了,所以听说当年的情人给他生下一个健全的男孩,所以找了过来。”
“我付出了这么多年的心血,最后他们母子二人离开时,甚至带走了家里所有的东西......”
“尤尔根神父告诉我,原谅才能让生活翻篇。”
“我该原谅他们吗?”男人的声音有些迷惘,他应该愤怒的,但是对于事实的无能为力让这种情绪显得多余。
原谅会让他放过自己,可是他不甘心。
萧良把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要是你什么都原谅,那你经历的都是活该。”
“......”
“那我该怎么办?”男人问。
“报警吧,亨德里克就在你的旁边。”
能成为执法副官的都是家中有权有势的贵族子弟,和富商比起来,根本不带畏惧。
白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辛苦费总是要有的。
已经散心回来的亨德里克正好听到了男人话,他表情愤懑,看起来想要马上为人伸张正义。
男人讷讷地站起来,他没想到自己的诉苦正好让执法副官听到。
萧良见他有些把握不住机会,伸手在他后背助推了一把,把人推到亨德里克的身边。
亨德里克扶住了趔趄的男人,带着他准备找一处无人的地方细谈问话。
萧良接待下一位迷惘的人。
一个穿着灰裙,上面打着补丁的女子。
“神父,一个糖果铺的老板喜欢上了我,因为我长得像他去世多年的妻子。我的父母很快就替我答应了他的求娶,因为这个人很有钱。”
“可是我们相差30岁,而且——”
女子停顿了一会,才有些失落地说道:“我本以为我可以嫁给爱情。”
“他有钱吗?”萧良问。
女子一愣,最后还是说出了答案:“是的,他有钱。”
“你爱钱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爱钱。”
萧良点点头:“既然你没有嫁给爱情,但是你得到了钱,只要你爱钱,何尝不是为了真爱结婚。”
“......”
说到好像很有道理。
女子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一个面色枯槁,黑眼圈比鬼还深重的年轻男孩走了进来,坐在木椅上,仰头看向面前站着的萧良。
他觉得自己有些委屈,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先下来了。
“神父,现在我每天在工厂工作18个小时,依旧赚不到钱,甚至有人比我更加努力,我的邻居哥哥每天工作20个小时,每次奖金都落在他的头上。”
“我也试着延长工时,连续工作20个小时,但是第一名依旧不是我,我的邻居哥哥把工时延长到21小时......”
“我好累,又好穷,我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萧良靠近摸着他的头安抚道:“吃得苦中苦,人上人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