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辰州,酉山。
沈恬坐在忠义堂的崖顶,脚下是忠义堂的客房山壁。
客房都亮起了灯,武盟的武役将夕食送至每间客房。卓不浪也登上了崖顶,给沈恬带来了酒肉。
两人坐在崖边,痛快吃肉喝酒。人活一世,苦来我吞、累死我撑,却也难事事尽遂人愿,人不信命却也不可违命,该做的尽心做,该争的尽力争,该放的痛快放,才算是真潇洒、真性情!
“崆峒派已撤回讼告,小弟也算是不负沈大哥之托。”
沈恬举杯以示谢意,两人一饮而尽。
卓不浪饮过后,把白瓷空杯举到眼前,左右反复细观:“远望,武林圣地、荣光圣洁。近看,其实江湖依旧,不过是多了些规矩,可规矩能管束人心吗?”
“酉山下,崆峒派和雷霆帮想要恃武凌人。酉山上,他们又想以讼压人。你觉得酉山的规矩能管束他们吗?”
“管不住他们恃强凌弱的本性,但总算有个说理评理的地方。”
“所以,规矩管不住人心,却可以束住人的手脚。只不过,酉山的规矩就像这忠义堂,不守规矩的力量太强,它也就剩下残梁断壁。”
卓不浪斟满酒,端起酒杯:“我就以这残存的美酒,敬这弱肉强食的人世!敬这岌岌可危的规矩!”
两人放声一笑,夜风美酒、尽舒胸意,好不畅快!哪管它脚下魑魅魍魉!
两人正开怀畅饮,突闻身后一声巨响,响彻云霄,惊得林中鸟儿尽皆飞起。卓不浪抄起手杖,极快地掠上山顶最高的那棵树,极目望去,沅陵城外的官道上升起巨蕈般的浓烟。
沈恬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脚下的客房山壁。他向来只专注自己该做的事,就算天塌下来,他也懒得瞧上一眼。
山壁上传来阵阵响动,人们都被巨响惊起,很多灯火已经熄灭的客房又亮起了灯。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客房观望,还有人相互打问喊话,山壁上下的武卫又打起了精神,加紧巡逻。
忠义堂各派不得离开客房,众人相互喊了一阵,可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少人觉得无趣,又陆续回到了客房。这一切,沈恬全都看在眼里,拿着树枝在地上写画。
半晌,卓不浪又回到崖边,还没坐下就急着道:“沈大哥,城外官道上好像裂开了一个巨坑,比忠义堂的地裂深阔数倍。”
“又是怪甲人所为?”
“可我们日夜守在忠义堂,不可能有人进出……难道,怪甲不在忠义堂?”
“或者,怪甲不止一具。”
“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足以打败武林中的任何人,毁掉武盟,在酉山为所欲为。可他们为何还要忍耐至今?他们到底想要得到什么?又在顾虑什么?”
“欲而不为的理由只有一个,他们现在还无法为所欲为。”
“难道酉山上还有让他们忌惮的秘密?”
“这就要问六尊了。”
……
已经过了寅时,山路上走来一队武卫,他们不是巡山,而是抬着一口棺材,往八卦峰的方向走去。头前扶棺的正是侠理寺卿裘洛戎。
“裘寺卿?”卓不浪认出了裘洛戎,心里大感疑惑,“让裘洛戎扶棺,死者定是抚剑山庄的人,而且辈分比他高。酉山之上……难道死的是抚剑山庄庄主?”
“果然是六尊。”沈恬淡淡道。
“方才巨响是在丑初,现在已过寅正,从酉山到官道,再赶回酉山,一个多时辰刚好,死者应该与方才的巨响有关。莫独逸为何连夜离开酉山?怪甲人又是怎么知道他的行程?”
“细作远不止藏在忠义堂。”
“事到如今,我也该去会会六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