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雪落天寒,大军出征为求速度并未携带攻城器械。
塔山关本就易守难攻,此等时节强攻就是用人命去堆,去耗。
用大军数倍于守关兵卒的数量,去耗光最后一个守关的兵卒。
拿下塔山,大军最少死伤半数以上。
这是疯狂又不惜兵卒死伤的打法。
而就在他这道命令下达的同时,大军队列突然出现了躁动。
在他们视线之内,出现了一眼望不到头的人影。
人影在漫天飘雪之中看起来十分模糊,但人影的数量之庞大远超列阵的二十万大军。
人影从四面八方向大军慢慢围拢而来。
“列阵,备战!”
轰,大盾竖起,刀枪向外对着那些缓缓靠近的人影。
尽管北境边军从不畏战,但此刻也是紧张的盯着那漫山遍野而来的庞大人影。
人,太多了。
多到数不清。
但让他们诧异的是,这些人走的极慢,而且丝毫没有冲锋杀敌时的怒吼和杀气。
这些人的手里握着武器,但那武器看起来又很短小,有圆圆的东西像单兵盾,但又不像。
雪花还在飘落,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让人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也让此刻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如此多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若是开战,必是苦战无疑。
起风了。
风将雪花吹开,让人的视线能够看得更远,也让人看清了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庞大人群的真面目。
破旧的厚棉衣,兽皮制成,行走在雪地里不会让雪倒灌的长筒靴。
苍老的面容脸上带着疲惫。
百姓,北境百姓。
这漫山遍野向大军包围而来的,全是北境之内的百姓。
他们手里的“武器”也显露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圆圆的不是单兵盾,而是盆,铁盆瓦盆皆有。
那看起来短小的武器是勺子,是烟袋,是拐棍。
他们手里不是武器,却让所有北境大营战兵们同时放下手里的武器,撤掉了大盾。
因为就在风吹开雪帘的时候,这些北境百姓同时停步,然后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敲盆,以勺敲盆。
嘭嘭嘭....的声音杂乱又难听,但在这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北境边军副帅蓝海亦缓缓的闭上了自已的双眼。
没了。
在这敲盆声响起的那一刻,北境边军大营就没了。
这以勺敲盆的声音很难听,但在每一个真正的北境人耳中,这就是世上最动听的音符。
因为,这是北境爹娘召唤幼童归家吃饭的独有之音。
那盆很破,但却伴随了他们整个童年。
那勺子黑漆漆的,但就是这把勺子将他们喂养成人。
那老脸很沧桑,但他们是爹娘。
此刻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那震耳欲聋的敲盆声,而每个放下兵器的边军战兵的脸上,都挂满了憨憨的笑意。
蓦然间,敲盆声陡然一停。
“犊子们,归家吃饭喽~”
一道响亮之音响彻天地间,就连天上飘落的雪花都在这一刻停了一下。
仿佛它也听到了来自灵魂深处最亲切的召唤。
天地间不再安静,因为那些原本列阵整齐的战兵动了。
先是走,后是跑,跑向自已的爹娘。
接过他们手中的盆和勺子,扶住他们有些颤抖的臂膀回家...吃饭。
二十万大军轰然而散。
此刻他们的心里没有了军令,没有将军,也没有了镇北王。
有的是他们的爹娘和手里的破盆破勺。
左相知道季博常在用商贾掏空北境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