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1 / 2)

农历七月初八,是个艳阳天。

太阳早早升起,透过窗帘的缝隙,撒落在地面。

生物钟让钟吟转醒,一睁眼就对上易忱炯炯的视线,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兴奋得不行。

他松软的发丝散落在枕头,精神奕奕地挑起眉。

“醒了媳妇儿”易忱埋进她脖颈蹭了蹭,撒娇一样,“我都等你好久了。”

钟吟迷惑地眯了眯眼睛。

她对自己的作息向来是自信的,估摸着现在才六点多。他在梦里等很久吗

“你什么时候醒的”钟吟揉着眼睛,还不适应这样蓬头垢面地和他面对面,扭过脑袋。

易忱立刻追上来抱住她。全身坚硬的肌肉压在她身上,屋里明明开着空调,还是满身蓬勃滚烫的热气。

“五点。”他说。

被他抱得热,钟吟用手肘推他。

“松开点,你不热吗”

眼巴巴这么久才能抱着她睡觉,哪里会热。易忱手掌勾住她腰,阖上眼:“热也要抱。”

晨晨睡觉都比他老实。钟吟心中叹口气:“民政局八点才开门,你醒这么早做什么”

“做噩梦了。”他嗓音幽幽的。

钟吟:“”

“什么噩梦。”

易忱不满地哼:“梦到民政局爆满,咱俩没排上。”

钟吟憋笑:“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投诉呗。”易忱脸色还是臭臭的,“结果又说我身份证年龄没满,我说怎么没满,结果一看还真没满,原来我记错了,我爸给我年纪填小了十岁。民政局让我十年后再来登记。”

这梦太离谱,却又真实的好笑。钟吟没忍住,笑得全身都在抖。

易忱其实还惊魂未定。

这梦代入感太强,强到他都想把民政局给炸了!

醒来发现人正躺在怀里,才清醒过来,松口气——还好是梦。

“起床,媳妇儿。”他挠她腰,“领证去。”

一会还要洗漱化妆,钟吟便也没再躺。揉着长发从床上起来。

今天她的妆面选择也颇为简单,长发一丝不苟夹在脑后,露出光洁小巧的脸颊。

眼线眼影都淡,唇色则选择了最为正统的红。

换上早就准备好的白色衬衣,下身配黑色a字裙。转过头,易忱从浴室出来。

难得一本正经地穿了件衬衫,配黑色长裤。

头发也梳起来,到了脑后。

他肩膀宽,显得腰也细起来——当然,他腰也的确很细。

腿也长。

钟吟上下打量一圈。不可否认,身材很好。

每次他穿正装,钟吟总能多留意会,有时还挪不开眼。

重要场合,他也穿过数次正装。

但随着年龄增长,相比大一那年,第一次见他穿西装汇报时的青涩,经年过去,他身上属于成熟男人的气质越发明朗。

——如果忽略那依旧散漫混不吝的坐姿。

梦境和现实总会相反。

易忱梦中“一证难求”的情况当然没有出现,相反,民政局冷冷清清。

他们二人早早赶到。以为要排队,实际除了他俩,也没别人。反倒是离婚队伍长长,还需要排队。

拍照,拿证,盖章。

整个流程飞快,不过十几分钟,两个红本本就到了手。

照片拍得不错,两人是上镜的长相,钟吟习惯于面向镜头,眉头舒展自然,唇角微微上扬,拍出了一张完美的照片。

易忱也在笑。

他惯常一张臭脸,看起来就不好惹,笑得时候多半没好事,不是冷笑就是床上说荤话的时候。

故而,他平常时候,很难和阳光暖男这个标签挂上钩。

但今天的照片,他唇角勾着,眼睛也上挑,一副骄矜臭屁的模样,连眉眼的桀骜都散去大半。

总而言之,钟吟很满意。

她刚要收起结婚证,肩膀被身侧碰一下。

“拿来。”

钟吟没给,朝他看一眼:“你不也有吗”

易忱:“我想看看你的。”

“差不多吧,都一样。”钟吟懒得动弹,要继续把证件往包里塞,被易忱抢过去。

钟吟:“”

还没等她反应完,易忱已经大喇喇将两本一起塞兜里。

随后大手一伸,揽住她,往前走:“回家吧媳妇儿。”

“你干嘛”钟吟莫名,“你做什么两本都收起来”

易忱义正言辞:“怕你丢三落四,弄丢了怎么办。”

到底谁丢三落四啊

钟吟碰他:“拿来,一人一本。”

“不给。”易忱耍无赖,继续往前走,“我来保管。”

钟吟:“易忱你——”

“走走走,回家回家。”

后面的话来不及说,就被易忱按着肩膀,往前走。

虽然对他这一行为感到费解,但见沟通不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钟吟也就随他去了。

殊不知,易忱一回家,对着结婚证拍了几十张照后,还关着门将结婚证缩在了保险柜。然后对着关的紧实的保险柜,满意地挑起眉。

随后,易家的兄弟群里,就迎来了他新一轮的轰炸。

不同角度,相同照片。

一连发了十几张。

不止这里。

朋友圈也要——

在发送的前一秒,易忱手指微顿。

谈恋爱三年,什么地方都秀了,就是没在朋友圈发过。

说不上什么感觉。

钟吟和林弈年那点儿事,早八百年前了,他们三连线下都同框过。

但线上这么炫一下,被他看到,还就是有种别扭——至少他挺别扭。

易忱盯着发送界面。

忍了忍。

不行。

这么大的事儿他不发憋得难受。

手指一点屏幕。

那条朋友圈还是发了出去。

[和我家主播]

他们婚结得低调,事前也没有和人说。朋友们只知道求了婚,具体的日子还不清楚。

易忱这条朋友圈一发,直接将所有人炸开了锅。

远在老家的程岸抢占沙发,当先点了个赞:[啊啊啊忱哥你这速度!和钟女神百年好合!]

储成星:[恭喜啊终于把学姐娶回家了脸都笑裂了吧]

刘信炜:[大拇指/大拇指,祝好]

顾旻:[啊啊啊啊现在可以直接喊嫂子了]

易忱刷着评论,看得眉飞色舞。

直到最顶端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来自林弈年。

他挺直背坐起来,点进聊天框。

[本来想装作没看到]

易忱舌尖转了一圈,刚想要回复,又慢悠悠跳来一条。

[但这样倒显得我没品]

易忱哼一声,敲屏幕:[那你是想骂我没品呗]

林弈年:[你有没有品自己不清楚]

这知道的是他上了班,不知道的还以为去抗炸药了,这么冲

易忱拧眉,突然想念起那个装蒜的林弈年,至少装的像模像样,没给他气受啊。

索性也不要脸了,把话摊开来说:[我要有品今儿也结不了婚]

那头甩来一个大拇指。

易忱心情畅爽地扯唇。

继续打字:[你来找我说什么的]

一句恭喜都没有怎么,批奏折啊,就回个已阅

那头回了几句。

[我刚上班一年,手头紧]

易忱:[]

易忱:[所以]

[拿不出份子钱,婚礼就别喊我了]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易忱看着这几行字,唇动了动。想骂人又不知怎么骂,情绪一时百感交集。

真是——

他最终扯唇,哼笑一下。

比起他,林弈年确实挺像个人的。婚礼不想来,也体体面面地提了出来。

换成他,指不定得发什么疯。

“差不多可以走了。”

正对手机发着呆,钟吟已经换了件衣服,从房间里出来。

易忱收起手机,哦了声。

这刚刚领了证,便要回钟吟家一趟,随父母吃个饭。

“就穿这身吧。”钟吟弯腰,满意地拍了拍他肩膀。

但易忱并不喜欢衬衫,觉得穿得束缚。印象里喜欢穿衬衫的也就——

他轻哼:“不舒服,我要换。”

说变脸就变脸,钟吟也没强人所难的爱好,耸耸肩随便他去。

但易忱站起来,脚步顿了顿,又没去换。

抬抬下巴:“走吧。”

真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不过很快钟吟就知道了,他为什么没有换衣服。

原因就是——

一进门,就被白帆夸了句:“哎呦,小忱今天可真帅。”

易忱的嘴巴也是老演员,见着白帆时,就开始说人话:“人逢喜事精神爽。”

看着两人成双成对,住的地方也就离家二十分钟,白帆也是满意得合不拢嘴,喜气洋洋将人迎进门。

在京市,都是钟吟随着他回家吃饭。现在换个地方,反过来时,他竟有些不自在。

易忱和钟正钦、白帆接触的时间很少,大多时候还有他妈顾女士在,能帮着圆场。

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时,他都能装得人模人样。

估摸着在二位眼里,自己还是个根正苗红的五好青年。

但自己什么脾性,易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生怕一不小心就露馅,每句话都得琢磨半晌。尤其是对上他这文质彬彬的岳父。

易忱最怕和文人打交道。他从小语文就不好,作文都很能写跑题那种。

这位岳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和他说话,易忱随时担心,对方会发现他是个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没法和他惺惺相惜的文盲。

中午吃饭时,钟正钦开了瓶酒。

“能喝多少”他笑问。

易忱神经敏感地跳动起来。

岳父要喝酒,自然是要给面子。果断:“七八两吧。”

钟正钦眉头一动。

旁边的钟吟手肘一碰易忱,视线询问地问他。

这是白的啊!他那点喝啤酒的量,吹什么牛啊!

她爸看着不显山露水,其实可是上斤的海量,保准能把他喝趴下。

易忱摆摆手,一副“我不听我能喝”的神情。

钟吟扶额坐下。

算了。

随他吧。

桌上菜肴很丰盛,白帆还刻意迎合了易忱的口味,让阿姨做了几个他爱吃的菜。

有红烧鱼,酸汤肥牛,还有辣口的水煮肉片。

这些菜平常很少会出现在他们饭桌。

钟吟扫了一眼,很快理解了母亲的细心,心中暖了暖。

哪怕是顾阿姨,也不会经常迎合他的口味,想吃什么吃什么。

她就说,易忱跟着她,可比在京市还幸福。

几杯酒下肚,话茬也逐渐打开。

其实一开始得知女儿这么早就结婚那刻,钟正钦心底还是有些抵触的。

毕竟养在身边十几年,出去读个大学,一转头,竟然就被眼前这小子哄去结婚了。

好在女儿把人带了回来。就在身边,随时能看见,顿时什么情绪都消失了。

他一向不插手女儿的恋爱,平时还有着白帆操心,再者他们父母间也很相熟,便更不需要担心。

钟吟这两段恋爱,两个小伙子他都见过。在他看来,都很不错。

甚至因为磁场相合,钟正钦更喜欢前头那个。

对于易忱,看面相,钟正钦总感觉这小子像课堂里最后几节课装得板正想混平时分的那类,看着老实,私底下说不定挺混。

如果钟吟知道她爸的心里活动,是一定要比划个大拇指的——火眼金睛。

岳婿俩喝了一瓶时。

钟正钦目光清明,还在和易忱聊着天:“目前在做的游戏怎么样”

易忱冷白的脸已经漾上红。漆黑的眼眸直愣愣的,反应都慢了好几拍。

安静了好几秒,才恍恍惚惚地回答:“马上内测了。”

担心父亲不明白,钟吟在旁边补充:“就是上线前,先找玩家试玩。”

钟正钦很快明白,继续给易忱倒酒:“让玩家提建议对吧”

易忱慢吞吞点头。

又和钟正钦碰了一杯,眼神都湿润润的了。

“那边都住的习惯吧”

钟正钦继续倒酒,“都是早年的装修了,要有什么不喜欢的,你们自己改一改。”

“习惯。”

他皮糙肉厚的,住哪都一样。

他俩一言一语地聊着天,不知要喝到什么时候。钟吟吃完饭,就回房间午休了,白帆则去了美容院。

桌上只剩他们爷俩。

易忱已经越来越迷糊,脑子根本转不动。

话也越来越少,生怕一不小心露馅,让岳父看出他是个没什么内涵的人。

直到钟正钦一句话将他惊醒:“小忱,和我们相处挺累的吧”

“啊”易忱一激灵,还以为自己无意识露出了什么不耐烦的表情,“没有,我没有。”

钟正钦笑着摇头:“你别紧张,我没怪你的意思。”

易忱还没松懈。

“既然都结婚了,就把这儿当你的家,怎么舒服怎么来。”钟正钦宽慰说。

易忱僵硬的脊背微松,半晌道:“我明白的。”

“你不用刻意去成为什么样的人。吟吟喜欢你,我们便也喜欢你。知道吗”

易忱定定顿几秒。

望进钟正钦温和的眼,脑中嗡嗡的,竟后知后觉浮现个想法——

要真做个倒插门。

好像也不错。

不是。

他酒喝多了。

一定是喝多了。

易忱确实喝多了,被钟正钦搀着进房间的。

彼时钟吟刚刚午休结束,看着易忱不省人事的样子,心说果然就是逞强。

之前易忱醉的时候还有意识。

这次是直接睡死过去了。

他昨夜本就兴奋得一晚没睡,现在一沾她松软的床,便靠进去。

似乎是闻到了她的气味,还咕哝一声她的名字。

钟正钦叉腰看着这模样,摇头,有些想笑。

“小忱这孩子,”他找了个委婉的评价词,“挺可爱的。”

看来喝了点酒,她爸就把他啥底摸得透透了。

装这么久,一餐饭,几杯酒就打回了原型。

钟吟压着唇角,打了个类比:“晨晨刚来咱家也挺没安全感的。他千里迢迢过来,估计也差不多。之后就好了。”

不用之后,没多久,易忱就已经调整好了。

他和钟吟什么身份合法夫妻。

这儿就是他家。

公司搬到了沪市,他们也重新租了写字楼。

内测在即,事情都堆在了一起。易忱忙得没边,钟吟倒是闲下来。

因为住得近,他们一天三顿饭,两餐都过来蹭。

桌上一半儿都是易忱爱吃的,阿姨的手艺也出奇得好。

也没人再逼他早起喝不爱喝的牛奶。

易忱越发觉得,岳丈这两口子,神仙到就像他的再世父母。

饭桌上,他吃欢了,一时不察,提了句盐水鸭比甜皮鸭好吃。

第二天,盐水鸭就端上了桌。

易忱都不敢想,如果是在自家提这么一句,能遭他爸多少横眼,估计还要来一句“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

除了吃饭,白帆还会时常带着钟吟逛商场,给他买衣服买表买鞋。

不过半个月,衣柜就不知添置了多少东西。

又逛了一下午街,钟吟累得不行。

回家就把刚买的衣服丢到易忱身上。

现在还是盛暑,白女士就已经开始替他们物色起秋装,给易忱买了许许多多的外套,这是真当亲儿子养了。

易忱手从键盘移开,扒拉几下衣服,眉目轻挑,笑道:“那就谢谢咱妈”

钟吟往沙发上靠,长歇口气:“再感觉怎么样还有人欺负你吗”

“有啊。”他慢悠悠答。

钟吟睁开眼:

易忱去握她手指,幽幽道:“欺负我的,不就你么。”

他还在记仇前天没让他在浴室还被赶出卧室门的事了。

钟吟懒得搭理。

好吃好喝好玩,易忱在这边悠哉到没了边。他一直以来也不是经常和家里打电话嘘寒问暖的类型,原本觉得没什么,但人跑了这么远,还杳无音讯,不得不让顾清小小担心了一下。

和白帆通了好几次电话,对面都是笑意吟吟地表示一切都好,让顾清更加怀疑起来。

毕竟这小子从小就养在京市,口味习性都是北方的,骤然去那边,要是水土不服了,估计还不好意思说。

于是顾清拨通了儿子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