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正热闹着,欢声笑语一片。
钟吟和易忱的对话,声音很低,以为他们在说悄悄话,一时没什么人注意。
易忱视线凝在屏幕。
良久,指节才动一下。回答她:“没什么事。”
那就一定有事。
但此时人多,钟吟没有多问。
这个话题暂时被带过。
晚上,顾旻嚷嚷着遇着这么好的事儿,要出去搓一顿。
众人一拍即合,出去吃了饭。
顾旻地道本地人,京市街巷边拐的美食都一清二楚。今晚去的就是胡同巷子里一家羊肉火锅馆。
冬天天暗得早,一行人来时,天边已经闪烁零星的星光。
“我以前和我哥晚自习下课经常过来,”顾旻说,“老板都见我俩眼熟了。”
说话间,他喊了壶烧酒。
老板是正宗的北方汉子,应了声“好嘞”,就上了壶滚烫的酒。
郭陶震惊:“你们要喝烧酒能行吗”
“这个酒还好,挺温和的,”顾旻一本正经地说,“我和我哥以前喝完,还能回去做题呢。”
“一杯飘飘欲仙,两杯快活似神仙,三杯——”他眼珠一转,不说话了。
储成星没听明白:“三杯什么”
顾旻轻咳一声:“反正你少喝点。”
面前的火锅咕咕冒着泡。
都是当天现宰的羊,羊肉的确鲜嫩可口。但钟吟晚上惯常没什么胃口,心中又压着事,吃了几口就落了筷。
她有些心不在焉,他们在聊什么也没在意。
易忱也没怎么说话。
或者说,他从来不是话多的人,比较随心所欲,想说就说,没心情就不说。
却是喝了不少酒。
钟吟看他沉默地喝了好几杯,忍不住拉他袖子:“你少喝点。”
易忱放下酒杯,闷闷嗯了声。
但早在她提醒前,他就已经喝了不少,冷白的脸早染上微醺的红晕。
这顿饭吃到了九点,明天还要正常上课,也差不多要回学校了。
“你们四个打个车先回去吧,”钟吟拉住易忱,站在路边,“我和他还回去一趟,拿点东西。”
郭陶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打转:“那你今晚还回寝室吗”
“看情况,”钟吟说,“如果太晚我就不回去,到时候和你发消息。”
郭陶眼珠转了转,坏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那你也记得和我说一声啊,”储成星两手插着兜,“万一查寝,我还得给你编个理由。”
易忱情绪不高地嗯了声。
刘信炜也摆手和他们告别,轿车扬长而去。
一时路边只剩他们二人。
易忱今天的状态好像格外不好,也就喝了几杯烧酒,意识就已经不太清醒。
仰头靠在后车座。
眼皮半阖,蹙着眉,像是很不好受。
一路回到家。
屋内的暖气冲淡了寒意。
钟吟开了灯。
将易忱扶到沙发,让他坐下。
他岔开腿坐着,酒意上涌,他脱掉外套,只留贴身穿的羊毛衫。他是喝酒容易上脸的体质,脖颈和锁骨都泛着红。
似是觉得灯光刺眼,易忱抬手,挡住眼睛。
再察觉不出他不对劲,也算是傻子了。
钟吟坐在他身侧,微凉的手轻搭在他肩膀。
易忱胸腔轻轻动一下。
厅前的时钟滴滴答答作响。一时谁也没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
易忱总算问出了口,嗓音低沉:“你今天和李奇烨是怎么说的。”
钟吟便一五一十地说了过程:“我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想替你抓住。”
易忱放下手,“所以。”
眯眼看着吊顶的灯:“他为什么会乐意冒着得罪恒越的风险,也要给我机会。”
钟吟能明白他的顾虑,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帮助。
想了想道:“李总白手起家,能走到如今的位置,肯定有一定魄力的胆量。”
“上次吃饭他就说风险越高,收益越大——”
“钟吟。”易忱突然喊住她,很平静地说,“我并不需要你这样帮我。”
室内一时陷入寂静。
钟吟怔然。
胸腔像是破了个小小的口子,所有的喜悦情绪潮水般褪去。
终于斟酌着,缓慢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是她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地提供这一切。而他并不想要,但迫于周身的压力,不得不领情。
钟吟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
缓缓站起身:“好,是我多管闲事了。”
“这次没法不去,我已经和李总说好了,你抽空去试试,”钟吟低头,兀自拎起包,颠三倒四地说着,“以后我不会再给你压力,你的事我也不多管,是我自以为是了。”
“就这样吧,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
说完,钟吟抬步要走。
她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
这件事没法评定谁对谁错。站在她的角度,她会自我感动,觉得她付出这么多,他竟然还不领情。
但易忱看来,无非是她自以为是地付出,给他带来这么多的压力和顾虑,性质就类似于那些“我是为你了好”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