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如期而至。
海面笼上一层水滴碰撞时的氤氲水汽,薄纱般将游轮环绕。
轮船一层24小时营业的娱乐场灯烛辉煌,喧嚣吵闹穿不透厚实的甲板和墙壁,到达三层的客房。
但躺在床上的女孩还是睁开眼睛。
走廊寂静。
她换上便于行动的衣服,戴上鸭舌帽,将小脸全数挡在宽帽檐下方,这才推开门。
门口已经有人等待。
阿笠博士弯下腰,用手挡在嘴边低声道:“小哀啊…我们真的要去是不是太危险了一点,我觉得这事还是应该告诉新一……”
“如果他知道,肯定会不管不顾去俺大岛的三井工厂,那里!”
女孩拧了拧眉,原本提高的声音在深呼吸后和缓下来,“…那里很危险,而且只是去取点东西,我一个人也可以做到。”
“……唉,好吧。”博士看着对方紧绷又认真的表情,妥协道,“这艘船上到底有什么东西。”
“三井用这艘轮船运俺大岛制药厂的货物,里面有……”
女孩一顿,警惕地将后半句话咽回口中。
她声音更低了一点:“……总之是很重要的东西,走吧。”
阿笠博士应了一声。
两人装作一对关系和睦的爷孙,朝着一楼尚未歇业的酒水吧走去,消失在走廊。
几分钟后。
确认他们离开,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拐角的装饰柜走出,来到两人客房门前。
房门紧闭,但他戴手套的手握住门把向外用力,门便轻巧地打开。
男人顺手拿下门锁位置上用胶条和橡皮筋做的阻碍落锁的装置,又从门把下方取下监听器。
他理了理手套,看向敞开的行李。
——[我倒是没看出他有什么企图,就是最近老婆被脏东西缠上了精神不大好]
[人总会生病的嘛,坏事干多了被什么缠上也正常,我们这组织不会不允许请病假吧,欸,好严格]
[精神衰弱+操劳过甚,他现在精神状况岌岌可危,胆子再大的人在这种时候也会担心来担心去的,更何况你说过他一向非常“老实”]
[这点你不会想不到吧还是说作为上司你隐瞒了什么信息,让手下可怜的新人员工不得不增加工作量]
松田伊夏打了个哈欠。
他平时话不多,但凌晨不睡觉,为了调查别人在甲板
作为回报,他打开手机,边往前走边骚扰安排这次任务的临时“上司”。
踏过甲板,少年手指轻点几下,又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琴酒,你不会睡了吧]
据他推测,琴酒这种执行人员要应对各种突发情况,设置短信提示音的概率是百分百。
虎牙在下唇上磨过,他点了点屏幕,又打下一行字。
“骚扰”短信尚未来得及发送,那边就传来回信:
[闭嘴。]
脑内浮现起对方被迫深夜惊醒结果发现短信全是垃圾话的黑脸,松田伊夏满意地将手机重新放回兜里。
知道你也没睡,不管之前睡没睡至少现在醒着,我就放心啦。
屏幕熄灭后,他所在的房间再次陷入一片昏暗。
屋内寂静,他眼中没有任何属于咒力或咒灵的残秽痕迹,但是莫名压抑,空气凝滞,像是被一层密不透风的水包裹。
呼吸不畅。
四周都是堆积的货物,安全出口提示的幽绿灯光勉强勾勒出轮廓,让走进的人知道往哪里踏步才不会被交错的绳索绊倒。
叹息倏地在耳边浮现。
“……和这个比起来,那家伙居然算得上好。”
过于熟悉的声音,似在喃喃自语。
松田伊夏一怔。
心脏跳速突得飙升起来,寂静的房间回荡着他急速的心跳。
少年不可置信地转头,看见了同自己如出一辙的卷毛。
男人并没有和他一样的好视力,在这种光线下仅能看见货物和面前那人的轮廓,也看不清对方本就被兜帽和口罩挡去大半的表情。
但刚才的黑暗中某样东西足够刺目清晰——少年的手机屏幕。
看完那大段的骚扰短信,松田阵平的眉毛就没放松下来过。
往危险组织钻,挑衅危险人物,上蹿下跳就没闲过。
又不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卧底,这小子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如果自己真能拉住对方,早在两年前对方第一次孤注一掷往危险堆里钻的时候他就已经把人拉回来了。
但在临界值那几秒间短暂的见面显然没法让他把话说清。
——更要命的是,自己情绪越激动越生气,松田伊夏反倒越高兴。
上赶着来自己这里讨训一样。
但现在这个组织似乎和以往那些不同。即使他只是一道没法和人对话被人看见的影子,跟着少年在这里待了几天,也品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