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河抓药回来,姜椿将药包接过来,交到她姑姜溪手里,让她负责每日给王银儿熬药。
倒不是怕谁使坏,没花出十六两银子前兴许还真有这可能。
但如今银钱都花出去了,使坏让王银儿没命的话,十六两银子打水漂不说,还得多出份棺材钱,划不来。
但旁人肯定都不如姜溪这个亲娘尽心。
姜椿想到曹大夫说王银儿夜里可能会起高热,又嘱咐道:“大姑,如果夜里银姐儿烧起来,你记得拿凉水浸湿布巾给她敷额头,布巾敷热了就换水再浸。”
曹大夫给开的药里头肯定有退烧的药材,但中药见效本来就慢,疗效也是因人而异,最好再配合下物理降温。
姜溪忙不迭点头:“我晓得,从前他们兄妹俩得风寒起高热时我就是这么弄的。”
姜椿见该交待得都交待了,再在王家待下去也没甚太大意义,便对姜河道:“爹咱们家去”
姜溪忙挽留道:“吃了晚饭再回去今儿多亏你们俩帮着忙前忙后,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说着,又开始淌眼抹泪。
姜河叹了口气,摆手道:“都是自家人,你就别忙活了,照管好银姐儿才是正经事,我们家去吃就行了。”
姜溪听了这话,也就没再多挽留。
姜椿父女俩驾车回到大柳树村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村里不少人家的烟囱上已经冒起了炊烟。
骡车在姜家门口停下,姜椿跳下车,赶紧回家做饭,姜河则去邹里正家还车。
打开大门,姜椿就瞧见正在院子里缓缓踱步的宋时桉。
他穿着靛蓝长衫,身子虽然还十分瘦削,但个头极高,姿态笔直,宛如苍松翠竹般。
最绝的是那张脸蛋,五官棱角分明,长眉入鬓,凤眼微挑,鼻梁挺翘,薄唇轻抿,完美得不似凡人。
夕阳余晖打在他身上,白皙的脸蛋似被上了一层薄粉,正是这层薄粉,让宛如谪仙的他身上增添了几丝烟火气。
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叫“龙困浅滩”。
这样的人,面前的农家小院显然是困不住他的,总有一日他会潜龙出渊,成为高居庙堂之首的权臣。
换作旁的女子,这个时候或许会患得患失,怕自己出身太低配不上他,怕他忘恩负义抛弃下堂妻。
若是心狠些的,索性打断他的双腿,让他成为个不良于行的废人,避免“悔教夫婿觅封侯”。
但姜椿就完全没这个担忧。
她觉得自己跟宋时桉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般配没有了。
要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穿过来,他会打一辈子光棍,到死都没享受过闺房之乐。
至于被抛弃,他都对天发誓会对自己负责了,她那是放一百个心。
于是她蹦蹦跳跳地跑到宋时桉面前,歪头看着他,笑嘻嘻地问道:“夫君,一下午没见,你有没有想我呀”
宋时桉:“……”
他瞪她一眼,淡淡道:“你好生说话。”
姜椿站直身子,清了下嗓子,然后一本正经地问道:“夫君,半日不见,你可有思念为妻”
宋时桉:“”
自己让她好生说话是这个意思
他简直要被气笑了。
姜椿知道这问题他肯定不会回答的,所以自问自答道:“我知道夫君肯定想了,不然也不会特意跑到院子里来等我。
我也想夫君了呢,可想可想了,恨不得背上插上翅膀飞回家来见夫君。”
宋时桉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京城的城墙都没她的脸皮厚。
他静默片刻,转移话茬道:“王银儿如何了”
其实不问也能猜到答案,若是王银儿一命呜呼的话,她不可能有这闲心调戏自己。
提到王银儿,姜椿脸上的笑意收了收,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说道:“日头快落下去了,进屋说,仔细着凉。”
回到灶房,她拿了个马扎让他坐下。
自己扎上护巾,拿起中午没切完的半截萝卜,边切萝卜边将王银儿的事情说与他听。
完了后,她冷笑道:“奶还羡慕王银儿在大户人家当丫鬟,穿金戴银擎享福,她哪知道丫鬟根本不被当人看,随便被谁看上都可能会被人讨要去,甚至为了保住主家姑娘的脸面可以直接将其打残。”
虽说事后刘家的确赔了一百两银子,但一百两银子换下半辈子腿脚不利索,姜椿觉得很亏。
但那又如何呢
人家刘家可是仕宦之家,他们一帮升斗小民,别说讨回公道了,就连跑去刘府门外大声嚷嚷几句都不敢。
宋时桉说得没错,民不与官斗,否则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当然,姜椿也不过是有感而发,就事论事罢了,凭自己跟王银儿的交情,还不值得她去替丫强出头。
宋时桉作为一个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子哥,从小到大,这样的事情见得不要太多。